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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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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容晴好,微艳的暖阳还未褪去炎夏的炽热。

微风拂面如丝绸,卷起地面泛黄的落叶。

一个仆妇正在存鹤堂的前院扫着落叶。

裘惜时在看着她扫落叶。

庐山云雾茶的悠悠茶香在空中沸腾,茶如其名,如云雾般在人鼻尖缭绕。

刃柳正在往第二次沸腾的茶水中加盐调味。

一只白生生的手悄悄地伸到茶壶右侧,试图去够那一大盘桂花糕。

刃柳眼睛一斜,精准捕捉:“刺棉,你不能再吃了!今天吃了多少了!”

刺棉悻悻地缩回手,转头又眼巴巴地盯着自家侧躺着发呆的郡主。

裘惜时回过神一笑,刮了刮刺棉手感颇好的腮帮子:“卖萌也没用,我可不敢再惹刃柳生气了,还想吃你自己想办法。”

刃柳数落着贪嘴的刺棉:“项郡王昨日派人送来一盒桂花糕,今日又送了一盒,两盒桂花糕郡主就尝了一块,你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盒,这要是让项郡王知道,还以为咱们郡主看不起他呢。”

“没那么严重,下次见到他,你直接跟他说,我不爱吃甜食,不必再送。”裘惜时捻起一片青翠嫩绿的庐山云雾茶叶,放到鼻尖轻嗅。

庐山云雾茶,总是有一股兰香。

“这样直白好吗?”刃柳有些担忧。

“阿柳,我知道你到了京城可能会束手束脚一些,但是人与人之间相处就是要互相试探底线的,他瞧着像是个直白诚恳的人,如果对你的话感到冒犯,那就是试出来了。”裘惜时直起身,丢回茶叶,随手抓了一把辣味花生放到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拨起壳来。

刃柳点点头,眉间仍有些疑虑。

裘惜时了然道:“你怕是也不信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没关系,就去试吧!”将灰红色的花生衣碾碎,米黄色的花生肉抛到嘴里嚼,咸香爽辣之味顿时充斥,“瞧瞧我们那日刚到洛阳,有多少人试探了我?王嬷嬷试探我是否像以前一样对她恭敬温顺,盛管家试探我是否能够用宗法之念压制,以后还会有更多人伸出他们试探的触角,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刺棉:“那日之后,府中并没有下人前来殷勤投诚,都只是规规矩矩办事,那老婆子管教起人来确实有一套。”

“毕竟洛阳的王府也是给她们住了五六年了,竖立的威信不可能因为我一来就全消失了。”裘惜时扬起唇角,“好笑的是,我那位数年未见的庶母,竟然跑去吃斋念佛了,怎么我一来她就去了,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怕不是那位天之骄女也觉得逃回洛阳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吧。”

刃柳一边低呼“茶好了”,一边随口道:“郡主觉得谭侧妃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寺庙里吧。”

“这些事都不重要,谭侧妃如今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府里的下人是不是忠诚于我们,能不能培养成我们的心腹也不重要。”裘惜时拿起一只倒了茶的瓷碗,默声开始品茶。

刺棉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等到她下一句话。

刃柳会意道:“盛辉已经逃走了。”

“哦?他年纪这么大了,受阉刑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走,看来这些年在府中确实不怎么劳累。”

“如我们预料的那样,盛辉确实逃去了禁军统领的府上。”

“他就那一个亲人了,不去投奔侄子还能投奔谁呢。接下来,就等着鱼上钩了。”裘惜时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容瑛回来了没有?”

刺棉往嘴里鼓鼓揪揪着花生米,嚼着东西还口齿清晰:“没有!”

就在刺棉这一声“没有”落下之刻,容瑛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奔进来,嘴里还在大叫:“阿姐!我快渴死饿死了,有没有茶水!有没有吃的!”

刃柳和刺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跑进来的容瑛一闻,幽香扑鼻的庐山云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她端起茶壶就往瓷碗里一倒,像老师傅倒料酒那样把茶水往嘴里一灌,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裘惜时扶额,刃柳忍笑,刺棉无语黑线。

“哟,还有糕饼吃呢,好香好香,怎么还有这么多?刺棉竟然没有全吃完。”容瑛一边嚼一边奇道。

刺棉抱胸撅嘴:“可能是我心地好吧,怕你没得吃特意给你留的。”

容瑛头都没抬还在往嘴里塞东西,却肯定:“我不信。”

刺棉怒了:“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论我到底想不想吃,是不是给你留的,反正你就是吃到了!”

容瑛敷衍道:“行行行,反正我阿姐和刃柳都不喜欢吃甜,要不是我快饿死,最后还不是便宜你啊。”

刺棉瞪眼:“你就撑死吧你,反正我不像你,在办事回府的第一时间,我肯定会先跟郡主禀报事情的发展,而不是像你一样到处找吃找喝。”

容瑛立马被刺激了,三两口嚼完嘴里的软糕就开始说事情:“阿姐,我查到了!”

“查到什么?”刺棉立马追问。

容瑛横了她一眼:“你别打断我,那个女刺客鞋底的紫针叶只有京郊的一处马球场有种,那马球场正是左相徐旷长子徐炳畅的产业。”

“然后呢?”刺棉继续追问。

容瑛瞪大双眼:“这还不明显吗?徐炳畅的夫人正是孟长卓的女儿,阿姐把孟长卓的头给砍了,听说他们夫妻感情特别好,成婚数载徐炳畅没有任何妾室通房,这般夫妻同心,妻子的愿望就是丈夫的愿望,他们肯定要报仇的呀!”

裘惜时一直没有说话,含笑看她们斗嘴。

“你这也太想当然了。这都是你的推断,马球场边上的紫针叶谁都可以踩,谁的脚上都能沾,就算徐炳畅的夫人跟郡主有仇,那刺客也不一定就是他们派来的。”刺棉有理有据地分析。

“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答案,我们去试上一试不就好了。我打听过了,明日徐家便要在那个马球场办马球会,如果真的是他们干的,肯定会露出痕迹。”容瑛笃定道。

“这种规格的马球会,得受人邀请才能入场吧,我们刚来洛阳,人生地不熟的,都没有人给郡主发邀帖。”刺棉直白道,“难道你让郡主伸手讨吗?还是强闯进去?我可不喜欢见到郡主被人议论这种事。”

容瑛嘴角一勾,理直气壮:“那个项郡王不是说郡主的心愿就是他的心愿吗,让他来帮咱们办成这件事。”

刺棉转头看裘惜时。

刃柳也收拾好茶盏,转头看裘惜时。

裘惜时:“……我一句话没说,你们倒是什么都决定好了。”

容瑛兴奋道:“阿姐,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打过马球呢,好想去见识见识!”

刺棉眼睛亮晶晶:“这种规格的马球会,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刃柳弱弱道:“那我看家吧,月事快来了只想待在屋子里煮茶吃锅子,本来还想说明日大家吃锅子呢。”

裘惜时无奈:“好吧好吧,明天容瑛、刺棉和我一起去马球会看看,刃柳留在家里,有什么消息派人通传。趁着天还没黑,你差人去项郡王府跑一趟。”

容瑛立马应下,转身就要去办事。

此时有个侍女恰好进来,对裘惜时道:“大帅,项郡王又送东西来了。”

“又送?”刺棉一惊,高兴道,“我是不嫌弃的。”

刃柳摇摇头,容瑛一拍大腿,也摇摇头。

裘惜时奇道:“他又送了什么来?”

“回大帅,这次是郡王本人过来,他身后的侍从好像拿着一大包什么东西,奴婢眼拙,看不出来。”

“你让他稍等一会儿吧,本帅换身衣服就去见他。”

躺着吃东西聊天,她只披了一件外衣,里头还是轻薄的兜衣,长发披散,瞧着衣冠不整,但待在家中,这便是最闲适的状态。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裘惜时换了一身月白锦袍,长发没有冠起来,而是由刃柳的巧手编了一个简洁的散发髻。

“郡王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事需要登门拜访吗?”她微微笑道,十分直白。

景彻不是先听到声音,而是先闻到茶香和桂花香,清新的庐山云雾茶香竟让他疲惫的神思有了些许清明。

冷白的脸一晃,他微微低头。

“大帅前日不是托彻做一件事吗,今日便带来事情的结果。”

裘惜时没有回应他口中所说的事,反而提到:“郡王为何总在我面前使用低位自称?虽说我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元帅,郡王的品阶次一级,但郡王是皇家人,景氏为君,裘氏为臣,不可违背。郡王此举既是自轻,是否还是置皇家威严于不顾呢?”

景彻同样微微笑道:“大帅何必将事情说得如此严重?不顾皇家威严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

裘惜时被逗笑了:“哈哈,郡王很会说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用这样的自称了,显得我携恩图报、藐视天威。”

“大帅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

裘惜时的目光投向景彻身后抱着东西的侍从:“莫非这人怀里的就是我要你带来的那五十个鲜椒肉饼?”

“并不是。”

裘惜时:“那你让他捧着这一大团过来见我做什么?”

“我已亲自验证过,洛阳城中并没有一家卖剑南风味鲜椒肉饼的铺子,所以我没法带来你需要的东西,担心大帅实在想吃,于是亲手做了五十份我自己研制的鲜椒肉饼,若是不合口味,请勿见怪。”

“你?你亲手做?”裘惜时感到更加荒谬了。

天潢贵胄,亲手做肉饼,还是五十份。

景彻平静地打开那一大团,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你要尝尝吗?”

裘惜时接过,打开咬了一口。

景彻盯着她的脸,试图看出什么反馈,却觉得可能有些失礼,于是又低下了头。

“怎么样?好吃吗?”

“汁水很足,也有嚼劲,味道还不错,咸淡适中,就是不够辣。”她细细体味描述。

景彻若有所觉地点点头,原来喜欢吃辣。

裘惜时露出一抹有些真心的笑容:“你昨天和今天遣人送来的这两盒桂花糕,不会也是自己做的吧?”

“没错,你觉得味道怎么样?”他不自觉又将目光落在她脸上,隐隐期待着什么。

“香气惹人喜欢,只是太甜了,我没怎么吃,基本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郡王不会介意吧?”她侧了侧头,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不过要是知道是你亲手做的,我没准会多吃两口,你若是今日没来,明日再让人送一盒,我也不会拒绝。”

原来不爱吃甜的,但是喜欢桂花香。

“自然不会介意,还是在此先谢过大帅的坦诚。”

“哪里哪里,我还怕我这样说话太直接,郡王会不喜欢。”

“我素来最喜欢坦诚的人,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我明白大帅或许不是彻头彻尾一派坦诚的人,但你愿意在我面前坦诚,便是对我的尊重,我很感激。”

“既然郡王这么说了,那我也直说了,我想要一张明日徐家马球会的邀帖。”

景彻痛快应承道:“好,我稍后会让人送一张过来。”

“天色快暗了,那郡王就早点回去吧,瞧你这几日来回奔波的,好好休息。”裘惜时满意地笑道。

“有劳大帅关心。不过我此行除了带五十份鲜椒肉饼过来以外,还有两个消息带给你:一年前,洛阳是有一家卖剑南风味鲜椒肉饼的铺子,但那家铺子的主人娘子嫁人了,关了铺子。那位主人娘子如今在做禁军大统领独子的外室。不知大帅是否早已知情,我此举是否多此一举,无论如何,我都把这个消息带到了。另一个消息是,那日在王府不远的地方刺杀你的那个女刺客,正是明日你要去的那场马球会主人家的侍女,或许你也早已知情,所以才会要这张邀帖。”

他很敏锐,其实裘惜时让他带来五十份鲜椒肉饼只是随口一说,或者说还是一种试探。

她早就明白,洛阳城里卖那样口味鲜椒肉饼的铺子已经关了。

凝视着景彻告辞的身影,她让人把这堆鲜椒肉饼分下去,但自己多留了几个。

而关于女刺客与马球会的事,只能说景彻确实很会替人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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