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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谢家由正在都中待嫁的彭城王妃领队参加春日宴的消息也传到了谢亭手里。他这位堂妹傲气有余,精明不足,然而他此时山高水远,都中之事,又是女眷之事,手长也够不着。若阿母在……想到此,午食进得也不香。
季师父却吃了近日最香的一顿。他和荆楚烤了十来只鸡,前一天腌制时放了大把的花椒,烤后食之嘴皮发麻,胡椒的辣味遍布舌尖,身体里的寒气也被逼了出来。
荆楚说,没想到今年这春雨如此长,竟能一下好几天。
季师父说,都中恐要起雾。
卢枫忽然想起说,我听说,杨氏的春日宴,雾中也能射猎?
大家看向谢亭。
谢亭说,不过是用火把驱雾。春日宴去的多是女眷,猎场也不过是仿造的猎场,周边都有侍卫把守,加上往里投猎物的人,起雾时,这些人手持火把,穿梭往返数次,外圈的壕沟再点上火,林内雾也就散了。
卢枫自言说,不知,到我女儿那代,能否参加上这样的宴?
荆楚一愣,哈哈一笑说,你连新妇还没有呢,就女儿。
卢枫耍赖说,不管,舅父可答应过我阿母,必给我找个官宦人家的女娘。
荆楚说,季师父评评理,我自己还没寻到官宦人家呢,如何给他寻。
季师父做主说,是,你舅父先找,才能帮你找。
王吉惊奇说,荆统领还未成婚?
荆楚双手一摊,说,没家私的时候谁嫁你?如今有些家私了,又想谁配得上我呢?
说得谢亭都笑了。
荆楚又奇怪说,不过谢公子没成亲,这我没想到。
卢枫说,我若有公子这般家私,定要找个绝色的。
无双四人在旁边的帐蓬内听他们说话,忍着笑。午食结束,收帐出发,秋月掀帘见谢亭们离得远,才悄悄问无双,说你们公子怎会没有娶亲?
无双摇摇头,她若知道,她那傻阿姊可能就不会傻等了。谢氏这样的人家,没有正头娘子,必不会纳妾,若做通房,正头娘子进门,必也是要打发的。
留喜把头凑过来,犹豫了一下悄悄说,有一回,王氏两个舅母来,我去送夜食,听她两个说悄悄话,说有个道士看过,说亭儿缘分寡淡……她俩见我进去,便不说了。
秋月来了兴致,说我阿母在世时就经常说,一个人一种缘,谁投谁的缘,都是注定的。
春桃笑说,还好,我们四个还投缘,要么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好。
留喜双手举高作揖说,各路神明,再投个贵人的缘,我们四人,感激不尽的。
而此时此刻远在柔然的贵人王仪华收到了来自大宋宫廷的第一批礼物,与云中箭一同送到的,单独给她的聘礼,在于陟斤的阿母,柔然大汗的表姑母,也是她的婆母阿娜云手中压了两月才给她。阿娜云丢下句,既是大汗用得着你,我就当你已经殉葬。便冷着脸走了。她的女儿阿妙拉着弟弟过来抱住跪在地毯上的她,说阿母,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王仪华点点头,抚摸着自己三岁多儿子的脸,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帐外忽然有呵斥声,王仪华的贴身女奴阿桑出去看,回来厌恶地甩了外面一眼。
果然阿努伴着醉意的声音又嚷了起来,说大汗也不能违背父死子继,这美人是我的,谁也管不了……
守卫的人和他皆是同族,虽奉大汗之命不许他接近,却无人以为说得不雅。
都在注意他,一个七八岁的小娃便溜进来,叫了声阿母。
王仪华听声便知是努珠尔,擦擦眼泪,招手叫他来。
努珠尔便也过来抱住她,伤心说,我听大汗帐下的人说,大汗不许阿母带阿弟走……
王仪华抚抚他的脸,说阿母原想,你若愿意,阿母带你一起去大宋,待你成年再送你回来,没曾想……没曾想……连你阿弟我也带不走。
努珠尔哭说,我找过大汗了,大汗说,我做为柔然男儿怎可去汉人的地方,我若想报母恩,让我以后同阿弟一起在可敦帐中,照顾阿弟便是。
王仪华心疼说,你们两个孩儿,让我如何放心。
努珠尔说,我问了好多人了,都说阿母不走,便会死。我不想阿母死,我要让阿母走。
阿妙说,我也不走,我留下照看阿弟。
王仪华哽咽地说不上话来,连连摇头。
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命运的转折正在到来的,只有和檀邕一起从雾气中走出的九公主了。细雨已打湿了她最外层的头发,脑后垂下几丝来,抚着她满含水气的细白的脖子。
檀邕意识到自己太过注目后收回走失的目光,下马帮她拉住马,待女骑师扶她下来。
不擅骑马的九公主扶住女骑师站了一会儿才重新适应,舒夫人亲自过来扶她,说娘子拔了头筹,可有喜欢的彩头?
九公主高兴说,我们赢了吗?
舒夫人笑说,赢了八只呢。
九公主笑说,先前看见一柄短剑……
走到彩头前,九公主指向一柄镶有红蓝宝石的短剑。众人也都围过来看。
舒夫人说,娘子好眼光,这叫蝴蝶剑。舒夫人拉开剑柄,说此剑极薄,跟其他剑比起来确如蝉翼。
舒夫人让人捧匣装了,送到九公主车上。
第二名,便又开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