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其恩简短概括给栗圆听，悄声问：“情侣之间都是这样的吗？”

“不清楚，”栗圆耸肩，“我也没谈过恋爱。不过——”

她很中肯地道：“他这样肯定不正常。”

“这样吗……”郑其恩面露纠结，一方面，她心底深处也觉得方渐昀这个状态不太对；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是因为他太没安全感导致……

算了，不想了。郑其恩浸入水中闭气。

元初看着水中倒影，走过去坐在神色不明的男人旁边，轻笑一声，“占有欲太强可是会把人给吓跑的。”

方渐昀看也不看他一眼：“元班长什么时候改行做感情咨询师了？”

元初也不恼，笑笑：“总归是自家人。”

方渐昀这才看他，冷声道：“别拿你和她相提并论。”

元初昂了昂下巴，不置可否。

方渐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郑其恩在破纪录前一秒被纪思扬拉出水面，她气急：“你干什么？”

纪思扬委屈道：“我这不是看你闭气闭太久了么？”

“我马上就破纪录了！”

“已经破纪录啦。”纪思扬扬扬手背上的Apple Watch，示意她别慌，“你忘记了？你上次闭气是用我手表录的。”

郑其恩这才想起来，长“喔”一声，又白他一眼：“那你不早说！”

纪思扬冤枉：“你这不是也没问呢嘛！”

“哼！”郑其恩抹去脸上的水珠，忽觉凉凉的，一看是纪思扬拿着湿巾在给她擦脸。

她下意识去看方渐昀的的方向，又慌忙拍掉纪思扬的手，“好、好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别动，”纪思扬靠得很近，给她擦掉鼻尖最后一点水珠，“好啦！”

余光察觉到有人靠近，郑其恩抬眼望去，元初背对着太阳对她露出笑容，被他感染，郑其恩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

元初向纪思扬投去目光，后者和他对视一眼又移开，手臂一撑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有事儿喊我”就往沙滩伞那儿走去。

郑其恩坐在泳池边沿，脚丫欢快地在水里拍打。元初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片刻后，郑其恩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下。

她疑惑地拿起来，发现是之前加的那个店面联络人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她抬眸，元初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挥了挥。

几乎是片刻就想通，郑其恩惊喜道：“是你啊！”

元初扶了扶眼镜，笑着应：“是我。这个是我的小号，几天前收到你的好友申请还有些惊讶。”

“确实很巧，”郑其恩说，“所以那间店面的主人是你啊。”

“理论上来说，是的。”元初道，“所以是你母亲要开分店对吗？我大致了解过情况，觉得可行。租金的话……”

元初说出一个数字，郑其恩面上讶异：“这么便宜吗？我听说那里的地段很抢手呢。”

“索性也是一直空在那儿，遇到你还算是我幸运，别担心这些问题，是我赚到才对。”

他又问：“你觉得呢？”

郑其恩最后还是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说要和妈妈商量一下。

闻言，元初作失落状，叹道：“抱歉，是我太急了。家里老人觉得我有些不堪重用，只把这个店铺交给我，让我务必要做出点成绩，没想到……”

果不其然，郑其恩面上犹豫。

元初笑道：“本来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别太有压力。”

郑其恩忙摇头，打包票道：“你放心，我妈妈还挺喜欢那个店面的，应该没问题。”

元初的嘴角弧度扩大了些，温和应道：“好。”

方渐昀在这时候走过来，把手上的果汁送到郑其恩面前，郑其恩啜了一小口。

方渐昀却没有在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向元初，后者意会着站起身来，“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方渐昀冷冷睨他一眼，在郑其恩看过来之前恢复平常的温润模样，“好喝吗？不能喝太多，待会儿要吃饭。”

“好甜！”郑其恩忍不住多喝几口，被方渐昀阻止，她看着他，眼神渴望。

方渐昀喉结滚了滚，眼底欲色翻腾，看到她略显疑惑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吻上去。

他吻得又凶又急，郑其恩往后退，余光看见个身影，急道：“方渐昀！还有人！”

另外两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方渐昀停下来，和不远处的纪思扬对视，“他想看，就让他看好了。”

说罢又倾身上来，堵住她的唇。

那也不能在外面这样啊！郑其恩想开口，奈何方渐昀力气比她大，把她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在馆内响起。郑其恩气得胸口起伏，属实是怒火攻心。方渐昀皮肤白皙，很快脸颊浮起淡淡的粉。

方渐昀仿佛感觉不到痛般摸了摸被她打的地方，轻声问她手有没有打疼，如果觉得不解气的话还可以再来一巴掌。

郑其恩感觉没办法跟这人沟通，气得急了转身就走，还打了个哆嗦。她抓起旁边的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心想他不问还好，一问她真感觉自己手有点麻麻的。

纪思扬看完全程，默默地跟在她身边，正要说话，被郑其恩瞪了眼，识趣地闭嘴。

方渐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元初略带戏谑的话语：“啧。你对他这么介意，是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还是出于对她的不信任？”

方渐昀心里很清楚，两者都有。即便郑其恩已经给他足够多的尊重以及安全感，几乎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其实他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但他依旧觉得不够。童年的缺失令如今的他如同无底洞般不断向她乞求爱意，平和的面具背后是朽坏的内心，而她是他这块腐烂土地里最后一点绿芽。

他的浇灌含带毒素，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脆弱不堪的绿芽枯萎。

单面玻璃内，男人立在一侧，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郑其恩走两步就恢复过来，当即停下脚步，让纪思扬先走。后者颔首，道我在餐厅等你。

郑其恩回到游泳池内，果然看见男人孤独的背影，她悄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方渐昀身子一僵，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回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郑其恩语气真诚，“但你也不能那样对我，你明白吗？”

方渐昀缓缓转过头来，眼眶湿润，“嗯，其其。是我不对。”

他垂着头：“抱歉。所以手打疼了吗？”

他轻轻握住郑其恩的手，后者任由他动作，半天来了一句：“你就只想说这个啊？”

方渐昀笑起来，把人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是我混蛋。”

这郑其恩倒不予否认。

栗圆坐在男人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水果，感叹道：“爱情啊，真是无解。”

纪思扬依旧没反应，倒是一旁的元初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纪思扬翻了个白眼，“你们不说话没人拿你们当哑巴。”

随后泄愤似的拿起刀叉给桌上的牛肉大卸八块。

郑其恩又恢复到偶尔去帮铺的状态，方渐昀没再说什么，只是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郑其恩身上套着店里的员工围裙，拿起冰柜里的千层小蛋糕往角落处走去。

“喏，吃吧。”她把蛋糕往桌上一放。

纪思扬本来在发呆，见到她后扬起笑脸，拿起塑料勺子，见她要转身，又苦着张脸，“你不陪陪我？”

郑其恩睨他一眼，“忙着呢！”没看店内坐满人。

纪思扬三两下吃完，拍拍手站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喔帮你——”

郑其恩看得笑起来，没有拒绝。纪思扬之前就经常来店里帮忙，上手熟练，连郑俪都夸他是个伶俐的帮工。

纪思扬拿着裱花材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今天怎么没看见郑姨？”

郑其恩正招呼着客人有序排队，抽空回道：“她去看着新店面装修了。”

纪思扬似懂非懂地点头，听她嗓子发哑，把人挡在前面，又拿了瓶水递给她，“大家有序排队，别担心都能买到。不要急、不要急——”

发现瓶盖已经拧开，郑其恩惊讶看他一眼，猛喝几口下肚。往常本该是方渐昀在自己身边，突然换了个人，她感觉怪怪的。猛然发觉自己在想什么，郑其恩赶紧甩甩脑袋，想肯定是自己累坏了，不然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偌大的客厅里，如同黑夜般寂静。方轶穿着正装坐在沙发上，“这就是你说的给你点时间？”

方渐昀眼皮都不抬一下，“您别着急，还有一个来月才注册。”

方轶哼笑一声，“别跟我耍小动作，我送你出去是为你好，你当方家人都有那么好糊弄？”

“也别把自己包装得那么无辜，你用自残来摇尾乞怜的把戏还能维持多久？”

方轶轻叹一口气，“你很清楚自己该选什么，那个女孩不会一直任你摆布。先把能够抓在手心里的抓紧不好吗？不要到最后机关算尽却一无所有。”

方渐昀声音很轻，“您做这些，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

方轶无所谓地笑笑，“纠结这些有意义吗？不论如何，我们母子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也许吧。”方渐昀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