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圆拍拍他肩膀，走之前说：“我把她交给你了。”

方渐昀叹一口气，向女孩伸出手，将她带离这个喧闹之处，“有哪里不舒服吗？”

嘴唇一张一合，郑其恩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片刻后，方渐昀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嘴唇柔软的触感像刚烤出来的棉花糖，甜蜜又带点酥麻。她喝醉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方渐昀的心中陡然升起这样的念头，又很快压下。

休息室安静得落针可闻，一吻毕，方渐昀带着她在沙发坐下，凝眸看她，“其其……你喜欢我吗？”

“……这儿，很软。”郑其恩答非所问，食指点在方渐昀的嘴唇。

方渐昀换了策略，“那你想不想天天都能亲到它？”面对不甚清醒、事事应答的郑其恩，他心中有种隐秘的愉悦。

郑其恩扑闪睫毛，似是没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的不行，那就用做的。方渐昀再一次吻住她的唇，很轻，像羽毛拂过心间般一触即分。

方渐昀又问，声音近似蛊惑：“其其，告诉我，你喜欢这样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郑其恩突然变得有些难过，眼睫轻颤，“你要走对不对？”

方渐昀身子一僵，“其其……”

郑其恩别过脸去，“今天的欢送会，是为你办的吧？说是老周，但我根本没看见他人影，思扬也不在……”

她赌气似的道：“那你走吧！方渐昀，明明你要离开，为什么又要跟我表白？你难道觉得这样子很好玩吗？”

郑其恩不是傻子，相反的，她很敏锐，有时候她只是不愿意去想。方渐昀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只能挑她处于昏沉状态的时候来自我剖白。

“对不起，其其……”方渐昀抱住她，呢喃道，“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你早就失去过我了。”郑其恩又好似没醉，句句戳中方渐昀的神经，“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

她言犹未尽，但方渐昀却明白她的意思。

“我……”方渐昀陷入回忆。起初在桌洞看到那纯白信封时，他还以为又是和往常一样，便没有在意。他收到过的情书不计其数，这一封也没什么特别，他将它和那一堆信封放在一起。

在某个下午，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纪思扬气势汹汹地找到他，捉住他的衣领，问：“你怎么敢？”

方渐昀不明所以，“纪思扬，你发什么疯？”

纪思扬冷哼一声，“你别跟我装。她喜欢你，你不知道？”

方渐昀这才有了反应，但他没有动。他仔细观察着纪思扬的神情，旋即笑了，用甚至称得上是愉悦的神情道：“是，我知道。”

作为比纪思扬晚来的那一个，他的存在在很多时候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说到习惯，纪思扬能立马说出郑其恩在夏天的时候喜欢光脚走在房间的木地板上、不爱喝碳酸饮料，喜欢喝果汁、橙子喜欢吃剥好的不喜欢吃切块的、睡觉的时候会蜷成一团、打游戏很厉害但上初中之后就很少碰游戏机……

但轮到刚认识她们的方渐昀，他只能茫然以对。很多时候他都想，如果他才是先来的那个该多好？

她们成为朋友是因为郑其恩可怜他，既然如此，那就一直可怜下去多好。谁能说可怜不能是爱呢？

他终于找到走进她心里的方法，那天晚上，他在她身后，甚至比她更先注意到那个暴露狂的存在。他在她最害怕之际上前，抱住她，安抚她。

堪称可耻的行为，他却以此为荣。如他所愿，她真的对他有所不同，方渐昀心里门清，却假装不知。

如果能再喜欢他一点就好了。方渐昀不知贪婪地想要更多。

也因此，他没有察觉到女孩的缱绻心绪。那封她送出的情书被封存在桌洞，而他只是随便拿出一封信，就让纪思扬轻而易举地上当。

只是纪思扬忘记了，郑其恩对待感情更倾向于内敛，更不可能在信封上留下爱心。

纪思扬离开后，方渐昀返回课室翻找自己的桌屉，无果。而如果纪思扬没有透露这件事，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方渐昀无比懊悔。只差一点，就一点。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方渐昀把整齐的书桌翻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能找到那封来自女孩的信，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有收到。

他只能试探，可女孩就好像忘记有这回事一样，对待他和纪思扬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方渐昀只能隐忍，期冀她的再次垂怜。

而现在机会来了。

方渐昀下巴贴着女孩的发顶，轻声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郑其恩眼神涣散，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埋在他的颈窝处嘟嚷着头好晕。

方渐昀轻笑一声，胸腔震动。女孩不满地在他怀里拱头，他动作轻下来，低声道：“明天的你还会记得吗？”

方渐昀多想时间能够停留在此刻。

门把手从外面被拧开，纪思扬倚在门框，看着被男人禁锢在怀中的女孩，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门，眼神晦暗不明。

“思扬……”

“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离开她身边、不会让我有机可乘，否则——”

“你一定会后悔。”

说完这话，纪思扬转身离开，在触及门把手的时候，本想用力甩开，复又想起郑其恩还在里面，只得握着拳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因为他怕自己再不走的话，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次日一早，郑其恩醒来时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默念十遍再也不碰酒精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打量着周围，床头柜上有一瓶药丸，她多看了几眼，恰好对上方渐昀推门进来的目光。

他自然地在床边坐下，“醒了？”

“昨天……”零碎片段在郑其恩脑海闪过，她揪紧床单，“抱歉……”

方渐昀脸上笑意淡了些，“其其？”

郑其恩：“昨天的事，我们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啪嗒”一声，方渐昀手里的牛奶打翻在地，乳白色液体翻洒，洇湿小片地毯。

“为什么？”他靠近了些，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道：“其其，你明明喜欢我的，不对吗？”

心脏跳得很快，郑其恩突然在这一刻认清自己，她也许是真心喜欢过方渐昀的。

郑其恩忽然就想放纵一次，就一次。

近在咫尺的距离，鼻尖堪堪擦过脸颊，方渐昀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想做些什么，又怕被她讨厌，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个距离无疑是很暧昧的，郑其恩散落的长发垂在肩头，她清晰记得昨天那个吻，柔软的、轻盈的。

再亲一次会是同样的感受吗？

在亲上去之前，她这样想。

巨大的喜悦瞬间包裹着方渐昀，在脑子作出反应之前，他的手已经覆盖在她后脑勺，反客为主地加深这个吻。

“唔……好了。”郑其恩有些喘不过来气，她试图推开方渐昀，但她亲自放出来的野兽，哪有这么容易满足。

“方渐昀……！”

终于，方渐昀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她。郑其恩摸了摸有些红肿的唇，嗔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走？”

问出的话迅速打散萦绕两人的暧昧氛围，说这话时郑其恩甚至还在他的怀中，手指把玩着他的喉结。

有些痒。方渐昀凝眸看她，确定没有在她脸上看见任何不舍的情绪。

“算啦，你别告诉我。”郑其恩支起身子，轻松从他怀中挣脱，使她能够直视方渐昀，她道：“再亲一次。”

亲吻的滋味叫人上瘾，就算是方渐昀也无法拒绝，况且那个人是她。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亲了个几轮，直到郑其恩的肚子发出不满，方渐昀适时放开她，笑道：“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行，你会做饭？”郑其恩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浴室在哪？我洗个澡。”

“会一点。”方渐昀有问必答，带她去到浴室，并给她拿来一套男士套装，还是搭配好的。

“抱歉，家里只有这个。”

“没关系，这个就挺好。”郑其恩毫无察觉地拿起衣服进去。

洗完出来，郑其恩套着宽大的衬衫，四处看了看，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方渐昀的家。看到厨房忙碌的背影，她走过去，“方阿姨不在。”

方渐昀切菜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有住在这儿。”

提起方轶，郑其恩莫名觉得自己又从他身上看到那种孤独寂寥的感觉。

她正想开口，方渐昀先一步道：“其其，昨天……思扬看见了。”

郑其恩疑惑，“看见什么？”

方渐昀手下动作不停，但目光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身上，叫郑其恩忽视不得，“……那你想怎么做？”

“我们……算在一起了吗？”方渐昀心中紧张，握着菜刀的手此刻也有些抖。

“你觉得呢？”郑其恩心中好笑。方渐昀此时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是无措，她忽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谁知方渐昀突然问：“你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郑其恩惊叹于他话题转换得如此生硬，但还是诚实道：“京都大学吧。”

郑俪还在这里，她哪里也不想去。

“其其，上次我跟你说的……”对上郑其恩的眼神，方渐昀突然就明白她的意思。

最终，他妥协：“饭马上就好。”

他转过身，甚至都不敢问在她心里他和纪思扬到底有没有区别。

这样就很好了。方渐昀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这一刻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