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溪把钱锁进箱子，反复检查几遍锁好，才进浴室洗澡。
因为他行动不便，洗了大半个小时，出来听见一耳朵王强说话：“诶舍长，你说你这伤是摔的，在哪儿摔的啊？能四面八方不留余地鼻青脸肿的。”
然后是包朋兴气急败坏的回答。
杭溪没再听他们说话，擦干头发后打开木箱，把学费拿出来抱在怀里，一起盖被子。
睡前拿出手机，找到那个陌生号码，备注上“裴野学长”。
然后点开短信发消息：拿回学费了（∩△∩），非常感谢裴学长！
发送成功后，很快有回复。
杭溪按动键盘格，发出轻轻的“格格”声，点开裴野的短信：开心了就做个美梦，等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他放下手机，睡梦里始终在想他到底能帮他什么忙。
第二天，杭溪醒来后自己去食堂吃早饭。校园太大，学生们往日很少步行。
一辆辆共享单车，在双腿的有力蹬动下，从杭溪身边飞过，他停下转动轮椅的手，用手擦擦额间汗水。
这时有辆绿色共享电动车开过，驾驶的男生回头朝他吹一个响亮的口哨，“学弟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杭溪认出是昨天那个给裴野送车的男生，对他摇摇头。
烈日将他冒薄汗的脸颊照得晶莹生光。
“狗熊救美告败。”高宏楚单手开电车远去，一只手掏出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杭溪兀自前往食堂，期间几个女生问他要微信，他尴尬婉拒，实在是手机不允许安装这个软件。
约莫四十分钟，终于来到食堂，刚要进大门，熟悉的冰川般白色的宾利远远驶来。
不少人驻足看，见车上走下的帅气男人，一副失去新鲜感地离开。
原来是裴家富少爷又换车了。
裴野自幼在这种目光长大，自然浑然不察觉，他下车快步走向食堂门口，整个人如初生朝阳：“早啊学弟！”
人来人往，不知多少个都是他学弟。
杭溪却明白这是叫自己，不想接受众人目光，扭过头来假装没听见。
怎奈裴野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他身后，“早知道你要吃早餐，我就送到你宿舍楼下了。”
“……”杭溪浑身不自在，“裴学长不用这么客气。”
裴野自来熟得过分：“习惯吃什么早餐，豆浆油条包子？还是饺子面条？”
“我自己买就好。”
杭溪到早点铺前点好两个豆沙包，刚掏出现金，裴野已经“滴”一下扫码付款，左手提两杯豆浆，右手端两笼小笼包。
插好热豆浆的吸管推给杭溪，自己拿起热腾腾小笼包一口一个：“真别说，学校的早餐挺好吃。”
杭溪心里奇怪他读三年大学没在学校吃过饭吗？
对面裴野吃完一笼包子，还有一笼留给杭溪，见他慢条斯理吃自己的两个豆沙包半天，不时将似玫瑰花瓣的唇含住吸管喝豆浆，垂着浓密的羽睫，精致瓷白的脸颊又乖又嫩。
完全看不出是偏僻山村走出来的孩子。
他看得出神，杭溪抬头疑惑看他，“裴学长？”
“咳。”裴野假咳一声，推余下的小笼包给他，“多吃点，太瘦了。”
“饱了的。”杭溪的食量就这么大，不是娇生惯养所致，而是往日他只买得起这么贵的早餐。
裴野没再强求，问他起个大早要去哪儿？
杭溪说：“去存学费。”
他拍拍随身携带的大挎布包，忽然想起来般：“对了裴学长，我有东西要给你。”
“哦？什么……”惊喜。
裴野心里升起期待。
直勾勾盯着他从布包掏出的动作。
“谢谢裴学长借我的衣服。”杭溪将叠好的白衣黑裤双手捧给他，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几件破衣服……
哪怕递来的是杭溪自己的衣服裴野都没那么失望。
他接过，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皂香味儿。
他安慰自己，好歹是学弟亲手洗的。
转瞬又乐呵呵推杭溪上车。
“不麻烦学长的。”杭溪想拒绝，可惜他行动不由已。
裴野带他办卡存好学费。
接近中午的时辰，裴野将车开向市中心，杭溪察觉不是学校的方向，问：“裴学长要去哪儿？”
“去我家，”正好红灯停下，裴野的手搭在黑色方向盘上，显得修长而骨节分明，“别忘了要帮我的忙哦。”
“你家？”杭溪惊道。
他对规矩森严的裴宅心生抗拒。
可想到裴野对他的帮助，他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裴野从后视镜将他变化的小表情尽收眼内，眉目间不自觉带上笑意，“我上大学后就自己出来住了。”
“哦。”杭溪听完，心下松口气。
终于有心情望向窗外，望不见尽头的车水马龙，挂满炫目广告屏的高楼大厦，首都的繁华富丽，一次次带给他震撼。
裴野跟他说话，虽有回应实际十句有九句他没听进耳朵里。
众星捧月惯的裴家少爷不禁暗暗感叹。
他这学弟性子真是冷淡。
若非是他三番两次找到机会帮忙解决难事。
恐怕都得不到杭溪赏脸对自己说两句话。
车辆穿入繁华的市中心，进到一片别墅区。车辆开进一栋豪华别墅，自动门感应大开，裴野停下车，转过后门接杭溪下车。
杭溪悄然打量这座灰白色调的别墅，设计极具现代感。
前花园名木装点，曲水流觞，自有一股低调的奢华。
流水鸟鸣声，在喧嚣大都市中，难得静谧。
忽有道清脆的声音打破这片静谧：“小叔叔我回来啦！”
朝声望去。
粉雕玉琢的男童甩开中年妇女的手，朝裴野飞奔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小叔叔豆豆想你啦。”
说着注意到裴野手扶轮椅上的人，方才的活泼瞬间变得乖巧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在杭溪身上转好几圈：“这个小哥哥好漂亮。”
“裴豆豆，这是我给你请的老师，名字叫杭溪。”裴野拍拍他的头，“讲礼貌的小孩要怎么打招呼？”
“老师好。”裴豆豆揪着裴野的衣角，躲在身后羞涩小声说。
杭溪对着小小孩童温和微笑回应。
原来是给小孩子做家教。
他放下心来跟几人进入别墅。
一回到别墅里，裴豆豆像回到自己家放开跑，只是靠近杭溪是又羞怯打量。
保姆发现小少爷今天格外乖巧，就安心放下书包转去做饭
裴豆豆看见爱管他的保姆和小叔叔在厨房说话，飞速跑到茶几拿起遥控器，熟稔地打开电视机播放动画片。
动作急切地仿佛慢一步就会有人将他抓走。
没一分钟，裴豆豆就沉浸入动画片的世界，边看边掏出零食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吃。
忽地听到熟悉的清咳声。
裴豆豆脖子心虚一缩，看向从厨房出来的裴野，双掌合十，拜托求求：“小叔叔我就看一集。”
“在学校老师没教过小朋友要懂分享吗？”
裴豆豆黑亮的眼珠子飞速滴溜转两圈，立刻将整袋薯片递到杭溪面前：“小溪老师我们一起吃！”
杭溪礼貌性地拿起两片。
裴豆豆瞄了一眼小叔叔的反应。见小叔叔一直在瞧小溪老师，没有再阻止他看电视的意思，继续投入精彩的动画片世界。
吃完薯片，他又拿出一盒原味奥利奥，首先给一小袋给小溪老师。
平时老骂他脑袋都是零食做的小叔叔接过，坐在小溪老师身边给他开零食袋，完全没管他。
他心里快乐“呜呼”一声，放开肚子吃零食，看完一集动画片，他按动节目表，问新来的老师：“小溪老师你也喜欢看海绵宝宝吗？”
小叔叔瞪了他一眼，在小溪老师点头的时候，小叔叔又改变不让他看动画片的主意。
裴豆豆发现其中关窍，乐滋滋吃零食看电视，觉得今天是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
广告时，从沙发上蹦下来，小腿咚咚咚跑去冰箱拿两瓶可乐回来，大方地分享给小溪老师。
“裴豆豆！别太过分。”
裴豆豆咧笑的嘴角瞬间瘪下来，“小溪老师不喜欢喝吗？”
不同于他小叔叔的凶神恶煞，小溪老师笑意柔和，对他说：“每个小朋友一辈子吃的零食是有定额的，今天你吃太多，明天、后天的零食就会消失，豆豆想以后没有零食吃吗？”
这的确是裴豆豆被允许吃最多零食的一次，半信半疑放下冰可乐，看向裴野：“真的嘛？”
裴野忍笑认真点头：“老师还会骗人吗？”
裴豆豆回想起以前他每次偷吃，都被爸爸禁止一个星期的零食，只觉得小溪老师真是个大好人，居然告诉他这么重要的真相。
吓得连忙把可乐放回去，小脸挤在冰箱门前，双掌合十拜托：“我不是故意今天要喝你的，明天你还要在这里哦！”
“行了，赶紧过来吃饭。”裴野对小孩完全没有耐心。
裴豆豆蹦跶过餐桌，屁股还没坐下，就说：“今天是教师节，祝小溪老师教师节快乐！”
还没上任的杭溪老师脸上一热。
“憋什么坏屁自己放吧。”裴野一眼看穿裴豆豆的心思。
“嘿嘿！”裴豆豆摸摸脑袋，“学校的老师下午放假，我不用上学啦！小叔叔我想去游乐园玩！去玩大蹦床！”
扭头向杭溪兴奋说：“还有旋转木马！小溪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杭溪回以他柔和的笑。
但眸中落寞显而易见。
“写完你的作业再说。”裴野脸黑，“今天是小溪老师教你，赶紧吃饭写作业，别给我东扯扯西拉拉调皮。”
“哼！”裴豆豆闷声坐下，吃两口菜，发现都不是自己喜欢吃的。
他斜睨一眼小叔叔，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就见小叔叔完全无视他，只顾给小溪老师夹菜，还殷勤问：“菜合胃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