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挖出来的仙丹”，千碧玦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忘川河旁被萧寒衣拽走的阮忆柳，却见他跪倒在地，不知冲着萧寒衣说什么。
就是萧寒衣依旧面无表情站着，仿佛在等他说完就一刀了结得了。
然而，因为隔得远，他们听不太清阮忆柳在说什么。
萧寒衣忍着怒火，道:“天道招来的天雷，指名道姓要柳秋寒挨着。哪怕你把他带来鬼界，也依旧要受！”
“你见过哪一任仙尊神尊可以私自召来天雷？谁不是去聆喻台老老实实等着天道下旨？”
仙、神确实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招天雷过来，但是和天道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莫说三十道，三百道下来，只要仙力充沛些的，都能扛下来。
阮忆柳一愣，他本以为是萧寒衣护犊子心切，才不分黑白就落下天雷，可是听萧寒衣说的，若不是他于心不忍放了水，那么柳秋寒根本无法回到凡间。
“可是……”
“若非天诏如此，我会就那么断定柳秋寒伤了临衫？！”
萧寒衣恨铁不成钢看着阮忆柳，他也像迷茫了大半辈子的人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
可是他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不论怎么说，总要救他回来。
这样想着，阮忆柳一咬牙，捏碎了腰间一个葫芦形状的挂件。段望尘直觉不对，上前将萧寒衣先拉了回来。
顿时，寒风阵阵，头顶暴起白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谢临衫在洛竹枫的保护下，隐隐约约听到阮忆柳近乎疯狂的大喊，“第三愿，让柳秋寒魂魄归体，不计代价！”
他在对谁许愿？
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心里所想，然后就听见段望尘骂出了声。
“不是，这小子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把天道招过来了？！”
段望尘对天道印象不好，否则也不会早早放弃了神尊之位，推他徒弟上位。
好不夸张的说，前期洛竹枫完全是靠谢临衫手把手带上来的。至于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尊，早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提到天道，洛竹枫脸色也不好看，他被天道占据意识的时候，也是能感受到外界的环境的。看到天道拿着他的脸做这些事情，自然是……
想扬了聆喻台。
想杀了那堆看到他那副模样的人。
仙尊除外。
然而，阮忆柳没等到和从前一样的答案，他睁大眼睛，看着那白光从天而降，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中，直接打在他身上。
刹那间，抽筋拔骨的疼传遍全身，阮忆柳眼睁睁看着那天雷居然真的劈到他身上来。
“为祸凡间，私自篡改他人命运，今剥夺仙格，废其筋脉，贬入凡尘。”
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鬼界，所有人都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千碧玦离得最近，看清了是什么东西碎了。
那个代表青吟仙君的木牌碎了个彻底。
然而，仙鬼殊途，天道和鬼界八竿子打不着，如此嚣张的在忘川河旁下达天诏，鬼界的自然不干了。
凌晚山很乐意看戏，但是看到天道如此明目张胆，自然不高兴。
于是，他存心为天道找点事情。
“天道允诺你们三个愿望？”凌晚山毫无征兆出现在阮忆柳身前，他站在天雷最中间，丝毫不受影响。
甚至弯下腰来，看着阮忆柳。
阮忆柳默不作声，凌晚山也就慢悠悠说下去了，“你以为，第一愿是凡间十七年前那场祸乱，第二愿是天道占据神尊身体，封了仙、神两界？而第三愿就是你刚刚许的？”
莫大的恐慌从心底升起，阮忆柳看着凌晚山一字一句将血淋淋的真相一把掀开，袒露在他面前。
“可你知道吗，实际上，第一愿，其实是柳秋寒被冤，从而贬下凡间。”
阮忆柳倏然睁大眼睛，又猛然转头看着半死不活的宣巳，厉声道:“是你？！”
“区区一个星神，被贬下凡有什么能力兴风作浪？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所以许愿牵扯下来一位仙君。正是柳秋寒。而十五道玄雷，早已让他魂魄受损，绝无可能轮回，更别提生还。”
凌晚山看着难以置信的阮忆柳，慢吞吞开口，“更何况，天道管不着鬼界，说到底，你要想让柳秋寒复活，求本尊来的更实在。求天道？你还是去做春秋大梦来的更快。”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骗我的，明明……明明……”
凌晚山冷眼旁观，然后抽走他伸出手想要拽着的衣袍，将目光幽幽转向看热闹的两位好友。
“早知道就把你们通通送去仙界，看把这里弄得。”
凌晚山瞧着四处狼藉，心疼想着花销的费用，可是他忽然意识到头顶那阵威压还没有丝毫减弱。
“怎么，您还有事？”
凌晚山抬起头，嘲讽看着那白光。那白光没吭声，也没动作。
于是，凌晚山也懒得管，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另一堆。他慢慢走上前，蹲下身来，两指搭在云潇瑶手腕上，忍不住啧啧称奇。
“仙力枯竭，仙丹破损，还能留口气。还真是生命力顽强。”
千碧玦忍不住开口，“前辈可知……”
“我知道啊。”
凌晚山漫不经心打断他，而是站起身来，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最终定格在千碧玦身上，说:“天道插手，才让你的命数更改。但是因果轮回都是有依据的，哪怕他是天道也不能随意更改。”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是他们掀起了腥风血雨，也应当由他们来偿还。而谢临衫和洛竹枫已经一人压一个，套上捆仙锁准备压回仙界去了。
“本座本想着，帮你看着点受牵连的人，却没想到一个个都那么有本事。”
凌晚山是全程看着这场戏的，甚至他可能也掺和了一手。千家四个孩子在生死簿上本都是岁岁无忧无恙的命，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目盲，两个身陨，一个入魔。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本座可以治，但是后期还是需要你用魔气调息着。”
千碧玦迟疑道:“魔气和仙力……”
“啧，本座出手你还担心什么？放心，就算现在有事，一会就没事了。”凌晚山翻了个白眼，蹲下身来，俯身捏着云潇瑶手腕，下一瞬磅礴的灵力灌入其中，一点点修复着破碎的筋脉和枯竭的仙力。
段望尘:“知足吧，我多久没看见晚山吃亏了？要不是那俩傻子没点智商，现在他可不会欠你这个人情。”
段望尘看完那边的热闹，就慢悠悠走过来看这边了。他看着千碧玦一错不错盯着云潇瑶，忍不住开口解释。
凌晚山不愧是执掌生死轮回多年，不过一炷香，云潇瑶就已经缓过来大半。他感觉到右手被源源不断的送入灵力，刚一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就被人紧紧抱着。
“潇瑶……”
云潇瑶动了动指尖，缓慢抱着那个近乎崩溃的人，轻笑道:“嗯…好了，那么多人呢。丢不丢脸。”
萧寒衣在一旁凉凉道:“丢的也差不多了，不差这一点。好了，等会在抱头痛哭啊，等着你的下一个惊喜吧。”
千碧玦被强行分开，不满看着段望尘，道:“什么惊喜……”
到嘴边的“我不需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白光再次增强，只见一束光穿过鬼界层层阴气，落在千碧玦眉心那一红印上，然后……
魔息被引领的开始流转，接纳新的力量。
千碧玦错愕看着凝聚在他眼前的那个木牌，上面镌刻下龙飞凤舞的字。
“芸光。”
“心性稳重，根骨极佳。虽突逢变故，陨落成魔，但幸得佳人相助。天赏其意志，今点召成仙，位列四上仙之首，赐封号芸光，镇守仙宫西方。”
凌晚山:“别愣着了，还不快接下。不接你怎么帮助治疗元微的身体？”
本来还处于懵圈状态的千碧玦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接下那木牌。而谢临衫手中的仙诏录那被朱砂抹去的小字也消失了，那一页也出现在仙诏录前头，紧跟在云潇瑶那一页的前面。
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写着一排小字。
历经磨难仍能坚守初心，故点召成仙，位列四上仙之首。
谢临衫松了口气，还好及时有人补上去。要不然一下子损失三位仙君……
他都不敢想，回去后得面临什么。
千碧玦接下后，回头问凌晚山，“前辈……”
凌晚山知道他会问什么，一如既往的懒散，“之后你用你的力量帮他疏通筋脉就行，如此往来一个月即可。”
云潇瑶撑着站了起来，揉了揉眉心道:“对他……有什么副作用吗？”
凌晚山意味深长道:“对他当然没有。”，却是怎么也不肯说出下一句，而是直接扬长而去。
只留下云潇瑶和千碧玦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握上对方的手腕。
千碧玦看着他手中那块刻着“芸光”的木牌，又看着云潇瑶弯眸笑着的脸。
芸芸众生之中，那是为他而来的一束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