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离舟从没想过，认回个弟弟能附带一堆病残人士。
屋内血腥味弥漫，无数被血染红的水桶被拎出来。谢临衫麻木看着那扇门，心里惶惶不安。
云潇瑶看他这般模样，又是开始好奇这俩人的关系，又是不忍心再把水仙的事情告诉他了。
千碧玦陪在云潇瑶身边，目光忽然落在同样在院子里等待的三位仙君。
“怎么？”
云潇瑶没有谢临衫那么慌，他偏头看向千碧玦，后者察觉了他的视线，问。
“只是在想，一连串的事情，怕他受不了。”
“想多了，那可是仙尊。”
千碧玦随口安慰一句，目光扫视着阮忆柳和星玉仙君。
“潇瑶，是有水仙的消息了吗？”
谢临衫强行命令自己收回目光，听到两人对话后，沙哑问。
云潇瑶抿了抿唇，见谢临衫坚持，便道:“待我寻到时，水仙……已经陨落了。他让我代他向仙尊说一句，是他对不起仙界，对不起你。”
话音刚落，君卿猛然捂着嘴，眼眶红了起来。她和仙界每一位仙君都有些交集，以至于在听闻这个噩耗后，忍不住问:“真的吗？”
云潇瑶“嗯”了一声，指尖白光一闪，一枚染着血迹的蓝色仙丹出现在他指尖。
如果说刚刚还有可能，等仙丹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死心了。
仙丹是仙君最后一层防护，一旦被剥离，除非此时用十成仙力稳固自身，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这种疼痛从来不是能轻易忍受的。
谢临衫动了动指尖，接过仙丹。
“他……说不求原谅，只求能弥补他的失误。”
“嗯。”
谢临衫轻声应下了，完全没注意到云潇瑶变了的脸色。
刚刚他复述那些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当时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晚星不愿再同流合污……这枚仙丹……是我赔给仙尊的……
什么叫“同流合污”？
难道落晚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是自愿的？但后来忽然反悔才被囚到那里吗？
还有那句先前只听见模糊音调的句子。
——是不是青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潇瑶默默咽下一些话，第一次觉得后背发凉。
他抬眸扫了眼院子里的众人，谢临衫正望着手中仙丹出神，君卿被星玉搂在怀里安慰，阮忆柳望着那仙丹也在出神。
至于青衣……
仙君穿什么都是自己的风格，除了仙尊神尊因为需要才日日身着白金袍子，其余人都是各随喜好。
甚至有些仙君过分爱美，能一天一套不同颜色的。
千碧玦始终站在他身后，似是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抬手握着他的指尖。
所有思绪瞬间收拢，云潇瑶回过神来，说:“那内鬼残害手足……”
“我知，终有一日会讨回来的。”
谢临衫轻轻开口。
此时，那木门终于被推开了。千离舟人还没出来，声音就已经清晰传递到每个人耳朵里。
“都没什么大碍了，就是那位神尊可能会昏迷三四天。那位星神已经醒过来了。”
“多谢。”
“不必。”
千离舟客气道，目光精准落到千碧玦身上，然后幽幽开口:“你，过来。”
千碧玦:……
云潇瑶给了个“祝你好运”的眼神，千碧玦看着他完全没有帮自己的打算，顿时心如死灰。
“潇瑶。”
云潇瑶不理。
“潇瑶。”
云潇瑶转过头，装作没听见。
“潇瑶～”
“乖，去吧，早死晚死都得死。”
千碧玦:……
千离舟走上前，二话不说拽着千碧玦的手腕，往外走去。
“诶诶诶，哥！哥！哥！”
千碧玦吃痛，看着千离舟沉下来的脸色，默默闭了嘴。
云潇瑶怜悯瞧着千碧玦被拽走，然后转头就对谢临衫道:“先去看看星神？当初我是打算让他和药神下来的，没道理他下来了药神没下来。”
“嗯，好。”
君卿和星玉没打算进去，便坐在门口，君卿见阮忆柳迟迟不动，不禁问道:“青吟，你不进去吗？”
“不了，我没什么可以问的。”
“这样啊。”
星玉点了点头。
屋内，洛竹枫双目微阖，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翡洛白费力支起身体，云潇瑶不由分说把人又摁回去。
“躺着吧，一个个身子弱成这样。”
他没好气道，然后迫不及待问出了一直不解的问题。
“药神呢？怎么你下来了他没下来？”
哪料，翡洛白比他们还茫然，“南漾没下来吗？他明明比我还先几个时辰。”
谢临衫坐在洛竹枫身边，指尖轻摁着他的手腕，正垂着眸盯着洛竹枫的脸。闻言，抬头道:“没有。你确定他下来了？”
“确定。”
翡洛白认真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
“莫不是……又被抓去了？”
“不，如果你连神尊都带下来了，没道理他会去为难药神。”
裴南漾和洛竹枫不一样，洛竹枫身为神尊，战斗力没的说。而裴南漾……看他平时单纯的模样就知道了。
抓了药神对他没什么好处。
谢临衫微微抬眸，翡洛白背对着他看不见，但云潇瑶却吃惊发现对方眼眶居然红了。
不是，等等，什么情况？！
“你和竹枫的神力差距很大，如何打退他的？”
翡洛白默默抹了把脸，说:“我也不清楚，我也以为我会死在他手下，可是他忽然先昏过去了。”
一想到这个，翡洛白就悲愤想，“洛竹枫”一点伤都没有受，凭什么比他先昏！
谢临衫“嗯”了一声，便没有下一句话了。
云潇瑶扫了眼屋内四个人，心里盘算片刻，还是道:“仙尊，我有一事。”
“什么？”
“我怀疑，宣巳可能只是在明面，还有一个比水仙要强上许多的仙君或神君在暗面。”
“为何这么想？”
“因为水仙虽然平日并不突出，可若是面临生死，瞬间爆发力恐怕能直逼星玉仙君，没道理没困在湖里出不来。”
谢临衫很轻眨了下眼，半响才沙哑道:“直逼星玉……还有别的线索吗？”
“有。”
云潇瑶刚刚回忆了一遍从他接下寻找水仙这个任务后，在蛊女观，罗燕当时形容了什么？
——青衣男子和被控制的秦厌打起来了。
又是青衣。
可明明水仙陨落之前身着红蓝交叠的衣袍，和凡间那些石像没什么区别。
“青衣。似乎那个人中意青衣。而且在囚禁水仙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石墓，还是用昆仑雪玉石雕刻的。而石墓上写着柳秋寒之墓。”
早在听到青衣时，谢临衫的脸色就不对劲，听到“柳秋寒”那一瞬间，彻底变了脸色。
“柳秋寒？你确定？”
“没错。没开棺确认。”
翡洛白茫然，翡洛白震惊，翡洛白难以置信。
不是，仙界那么暴力吗？遇到棺材就开个棺？？？！
谢临衫蜷缩了下指尖，目光扫了眼翡洛白，犹豫片刻。
翡洛白知道自己该回避一下，但是……
他默默扫了眼自己腿上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看了眼门口的距离，面无表情想着，不是，对待伤员不该他们去其他地方吗？
可是又看了眼躺在那里的洛竹枫，还是挣扎着往外走去。
云潇瑶只得喊着外面的君卿来帮一把手，等他转身回去后，可以关上了门，落下结界。
“仙尊认识那个……柳秋寒？”
“嗯。他曾经……算是我的心腹。”
“嗯……嗯？”
云潇瑶一愣，仔细思索片刻，终于从回忆里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些记忆。
好像仙尊刚刚继任的时候，确实身边一直有一个青色身影。后来好像没有一个月就不见了。
见云潇瑶怀疑的目光，谢临衫道:“别想了，知道你不记得。那段时间你在凡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云潇瑶尴尬摸了摸鼻尖，然后说:“所以……然后呢？”
“后来他……背叛了仙界，被前任仙尊逐出仙界了。”
谢临衫一概而过，然后却蹙眉，道:“但是按当时前任仙尊的手段来看，他应该……活不过三个月，到如今也早就成为一堆白骨了。”
云潇瑶:“既然早已入了轮回，那么为何……”
为何会把水仙囚在这个地方呢？而且宣巳能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谢临衫眨了眨眼，半响才疲惫开口:“罢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云潇瑶难得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然后缓慢关上门。
门方才关上，光线就弱下去了，整个视野都变暗了。
“竹枫……”
谢临衫低低开口，指尖不断摸着洛竹枫的手腕，眼眶红的厉害。
没人知道，这半个月来，他有多担心洛竹枫。他后来才翻到仙诏录上来自天道的问话。
他才知道，原来洛竹枫是替他挡了灾。
想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弯腰俯在洛竹枫身上，眼眶红的厉害，身躯细微颤抖着。
若非还需要他去主持大局，他真的会就此崩溃。
“临…临衫……”
一声轻唤，谢临衫猛然抬起头，却见洛竹枫很轻抬起手，在谢临衫掌心写下一个字。
“柳。”
刹那间，谢临衫耳边一阵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