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二人一如既往地躺在一处就寝。谢羡青得了清闲便在脑子里把这些时日发生的零零碎碎的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
“何疾之,我还有要问的。”谢羡青拿手戳了戳何疾之的肩膀。
“嗯,问吧。”何疾之侧过身子,把手枕在头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谢羡青。
“你是真的准备考功名么?”谢羡青问。
“何氏子弟,总归逃不过的。”何疾之说。一旦认下了扶江何氏家主嫡长孙的身份,很多事情便由不得她了。
谢羡青闻言,眸色黯了黯,然后又问:“若非姜岁寒之事,你准备何时再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与你和离之后。”何疾之说,“再用扶江何氏的名声为你寻一个好夫君。”所以何疾之说的要为她寻天下绝顶好的儿郎做夫君,并非玩笑。
谢羡青听了这种话就想起来往日里何疾之闷声不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耐烦地翻过了身子,说:“睡吧睡吧。”
“诶?”何疾之撑起了身子凑到了谢羡青的身上,“今夜不与我道别么?”话里话外找谢羡青要拥抱。
“不了。”谢羡青把被子往自己的脸上一搭,一句闷闷的拒绝便透过薄被传了出来。
何疾之动手要去扯下谢羡青蒙在头上的被子。谢羡青不让,死命抓住被子的一角。何疾之舍不得用力,便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笑道:“好吧。你快出来,别透不了气给捂傻了。”
谢羡青就是个傻子才会喜欢上何疾之。谢羡青烦躁地动了动身子,把头露了出来,却紧闭着眼睛,不肯看何疾之半分。
“自己不让抱便真的不抱了?这人真是烦死了。”谢羡青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然后把手脚放得笔直,躺得板板正正的,面上看着却很安详,努力装出了要安然入睡的模样。
何疾之看着身侧睡得出奇的规矩的谢羡青忍俊不禁,她再次探出身子来到谢羡青的身上,道:“可是今夜的我想与你道别。”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拥住谢羡青。
谢羡青心里大喜过望,偷偷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却故作不悦地把被子一裹,翻了个身便彻底背对着何疾之。“抱什么抱,多大的人了还要抱。快点睡觉。”
一句嫌弃的话呛得何疾之堪堪止住了动作。她哑口无言,愣愣地看了谢羡青半晌,脑子开始想说辞要把谢羡青堵回去。
谢羡青听见身后人没了动静,一时有些气恼,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转过身去,看着还愣在那里的何疾之问:“你这个胆小鬼,到底要不要抱我?”
听谢羡青这么一问,何疾之就起了玩心,一股脑地往被子里缩回去,然后也学着谢羡青方才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躺在被窝里。“我是大人了,不抱了。”
“你……”谢羡青闻言气急,也转过身去,不准备再理会何疾之,“烦人。”她轻声嘟囔了一句。
“但是……”何疾之忽然起身凑了上去,“大人有大人道别的方式。”说着,趁谢羡青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倾身覆上了她的两瓣朱唇。
对于这一个吻,两个人在夜阑人静时都各怀心思地渴望了良久。二人无端地忆起了那夜的权宜之计,却又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何疾之初时怕压到谢羡青,便撑着手与她留了一段距离。但是谢羡青并不满意,她仰头抬手环住何疾之,微微一用力,何疾之便全身覆在了谢羡青的身上。于是何疾之揽过她的头,又轻重缓急地含过她的唇,与她时远时近若即若离地吻在一处。
夏日的床帏并不十分凉爽,甚至有些闷热。二人拥在一块吻得动情,彼此都舍不得离开那一汪甘露,直到谢羡青终于忍不住离开了何疾之微微喘息,何疾之才肯放过那两片已被吻得发红的唇。
何疾之用手轻轻摩挲在谢羡青的唇瓣上,像在摩挲刚经历了一场春雨的花瓣。雨露湿漉漉地留在花瓣上,花瓣既润泽又有些沉重。
没有忍住,何疾之又微微低下头去,用自己的唇描摹起谢羡青的脸庞。从光洁如莹的额头,到湿润多情的眉眼。从玲珑挺翘的鼻子,到甫经风雨的红唇。然后何疾之的温热换了方向,移向谢羡青剔可人的耳垂,轻轻吮了几下,伸出舌尖挑逗起来。
谢羡青难耐地闷哼了一声,像春日百灵鸟惬意的长叹,也像巫山之巅的神女空谷而来的轻吟。二人都软了身子一般,却又都不肯退却认输。
于是干柴与烈火,游鱼与池水撞在了一块,一发不可收拾地要迸溅出燎原的星火,也要找寻世俗的欢情。而所有的炽热与欢愉都将溶在了这一方床帏之间,在明灭幽微的光影里颠鸾或倒凤。
“明日欲悔乎?”何疾之一手扶着柳腰,一手抵在汩汩清泉之处,沾染了满身蜜意,却陡然顿住,问得小心翼翼。
谢羡青微微起身,抱住何疾之,看着她情动却隐忍的神色,不知为何想起来何疾之那夜说的那句话,她说“我是不忍心你与我一道误入歧途,从此万劫不复”。谢羡青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要吻上何疾之,零星的声响消弭在唇齿之际,何疾之听见谢羡青唤了她的名字。
谢羡青说:“如何要问明日?何疾之。便在今夜,同我一道万劫不复罢。”
何疾之释然地一笑,她紧紧拥住谢羡青,再次与她痴缠在一处。
劝君折取花百日,何待流年谢堂前。这句诗写得当真妙哉。
细碎而断续的声响乘着皎洁的月华散入了清风,然后在庭院里打了个转,又携了春日里香消玉殒的百花魂魄,一道迷失在了无垠的天色之中。
次日二人再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两人青丝在枕头上交缠在了一处,起身时各自都费了些功夫才将青丝理顺。
何疾之看着眼前的心上人未着寸缕的模样,笑盈盈地又拥上去,附在她的耳侧问道:“阿槐,昨夜我的折花之术可好?”
谢羡青白了何疾之一眼。食髓知味的何疾之折腾到四更时分才肯罢休,自己既酸软又疲惫,如今不来关心自己一二便罢了,竟然开口便是问折花之术如何。谢羡青又羞又恼,别过头去,带了些愠意,嗔道:“不好,实在是差极了。”
何疾之闻言疑惑万分,看着谢羡青别扭的模样问道:“嗯?阿槐亦是初次,怎知我究竟是好与不好?”
谢羡青息了声,羞羞恼恼地说不出话来。
“既是不好,那我再将功补过。你且试试这一次是好还是不好。”何疾之说着又往谢羡青的檀口凑上去,将唇中的丁香小舌含了个彻底。
谢羡青心下大骇,推搡了何疾之一下,嗫嚅道:“白日不得宣淫。”
却不想何疾之笑嘻嘻地将手抵在谢羡青的唇上,然后贴在她的耳侧说:“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算不上宣淫。”说罢又欺身相前,不待谢羡青拒绝,一双纤长的手便又在谢羡青周身游走作乱起来。
谢羡青半推半就地由着何疾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身心的惬意席卷而来的前夕,她心中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何疾之非但不体弱,还是个生龙活虎的。
暗地里这般想着,抬手拥住了何疾之,嘴上哄着她轻些慢些,却又在片刻后改了口,一边唤着勿正,一边零碎地从口中挤出重些快些的字眼。
“阿槐,阿槐……”何疾之爱怜地唤着谢羡青的小字,动作不停,亦与她一道又去领略了一番人间至味。
后来何疾之像抱孩童一般将谢羡青轻声细语地哄着抱去了浴池中。池子设在一处别院,一年四季都是温温热热的活水引入池中。
何疾之将谢羡青兜在自己怀中,仔细地为她擦拭着周身,嘴上也轻柔地说道:“阿槐莫要恼我了。”
掌心抚过谢羡青脂玉般的腰身,二人都忍不住一激灵,但何疾之抬眼偷看了谢羡青闷闷不乐的神色,不敢乱动,只规规矩矩地为她擦洗。
“何疾之,姓何的。”谢羡青与何疾之面对面地贴在她胸前,将头搁在何疾之的肩膀上,任由何疾之为自己洗着脊背,无聊之时便拿起何疾之垂下来的头发在手里摆弄起来,“没想到在床笫之间我竟未胜过你。”谢羡青说话软软的,语气却很不服气。她想直起身子看着何疾之,奈何腰身太过不适,所以她索性窝在何疾之怀里不再乱动。“待我休整一番,定要与你分个高矮上下。”
“好。”何疾之哑然失笑,谢羡青自小就喜欢与自己争一些名头,“与我分个上下。”何疾之低下头吻在谢羡青一派软玉温香的肩头。
谢羡青想想还是不服气,也低头看着何疾之的如莹的肩头。
就在何疾之以为谢羡青也要吻上去的时候,谢羡青却是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何疾之白净的肩头便泛起了红痕。“本大小姐赏你的。”谢羡青一哼声,将头偏过去不看何疾之,脸颊便枕在了她的肩上,恰恰将那一口红痕给压住了。
“多谢大小姐赏赐,小的必定再接再厉。”何疾之笑得十分放肆,让谢羡青想起圣贤书里那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又想起那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谢羡青不安地动了动,嘴上寸步不让:“下次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