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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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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芍礼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对陆裁风产生了一丝怨怼,她将绑错系统的事迁怒于他,却根本站不住脚。夜色中,她无措地低下头,不想暴露自己瞬间的面红耳热。

陆裁风的声音再度扰乱微风拂过露台的白噪音。

“我觉得我的音乐值得被人听到,值得被人喜欢,这就够了。你说的任务,有有什么关系,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季芍礼闻言抬起头,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恢复了那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仿佛方才一瞬的凌厉只是错觉。

脑海中的机械声忽地响起,【宿主你看,其实不是本统道德虚无。虽然宿主你不想借助本统的力量,可就像原宿主说的,你相信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就足以让你获得成功,那本统的存在对你来说算得上什么负担呢?至于任务,难道没有本统,这世界就不值得多一点花草多一点绿色了?】

季芍礼沉默不语。

手机默认铃声忽然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她匆忙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飞快划拨起屏幕,企图掩饰自己的窘迫,直到她意识到铃声来自隔壁露台。

是陆裁风的手机,但他没有马上接听。

下一秒,他坚实的声音穿过铃声的嘈杂传到季芍礼耳中:“也许你没听过我的歌,没关系,这世界这么多人,我当然不会奢望所有人都喜欢我的音乐。”

“晚安。”

陆裁风握着手机,转身走回房间。

——

“告诉你个好消息!有个杂志要找你拍封面!”手机一接通,常衡兴奋的声音就爆豆一样噼里啪啦窜到陆裁风耳朵里。

陆裁风无奈地叹口气,按下功放调低了音量。“什么杂志?”

“Naps,新创立的小杂志,还是创刊号呢。主编主动向我们发出邀约,我了解了一下,受众群体主要是注重生活品质但不随大流的小资青年。”

“创刊号,让我拍封面?不随大流,需要直接逆流?”陆裁风哑然。

“小资生活,先从音乐享受起咯,现在那些文艺小资,自认有点格调的,人人都收藏黑胶唱片,杂志方想要做一期音乐专题内容,由你来推荐一些歌曲,相当于做个乐评,然后再分享一下你现阶段音乐创作的心路和体会。”

陆裁风以前经常会在社交网络个人账号上分享喜欢的音乐,后来黑料缠身,留言从夸赞一溜变成了“你这推荐的什么阴间音乐”“怎么这么喜欢装呢”“难听”,陆裁风索性不再分享,免得祸及被推荐的音乐人们。

他走到净饮机前倒了一杯冰水几口喝完,具像化的冰冷从他的食道闯进胃里。

“不拍,我的音乐算个屁。”

“你今天怎么回事,吃炮仗了?”常衡纳闷,“你不是向来对自己的音乐很有自信,自诩自己的音乐天上有地上无么?”

“我这么想,又不是人人这么想,”他语气闷闷,放下杯子想挂电话,“说不拍就不拍。挂了。”

“诶诶,先别挂!”常衡连忙叫住陆裁风,却又迟迟没有开口。

“……再不说话从工资里扣一千抵话费。”

“别呀,我马上说!”常衡咬咬牙,开口道,“掌镜的是Morgan。”

*

挂了电话,陆裁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他,其实陆裁风并无所谓,可季芍礼不一样。

高中受到霸凌时,他曾得到过季芍礼的帮助,从那时起,他就开始默默关注着她。他想尽办法,还清家里的欠债后再度买回这套房子,只为保留一丝与她重逢的可能。时隔多年,这渺茫的可能终于成真时,又情不自禁靠近她……

难道一直以为季芍礼会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过是自己的臆测罢了?

刹那间,他的心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狠狠按进水里,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视线被唱片架上那几盆苦苣苔拦截。

是了,重逢的第一天,季芍礼就再次“救”了自己。陆裁风继而想起那天酒后微醺的夜话,想起季芍礼勉强算作是安慰的“你算个球”理论。

她的善良与仁慈从未改变过。

陆裁风猛地狠狠锤了下自己的大腿。他竟然怀疑起季芍礼的为人,他简直有罪,应当被投入大狱,日日夜夜为自己信仰的片刻动摇而忏悔。

他起身走到唱片架前,伸手轻轻抚摸起那几盆苦苣苔的叶片。

新购入的植物,刚脱离大棚,面临着生长环境的巨变,需要进行缓苗。在此期间,要避免强光长时间照射,谨慎浇水,暂缓施肥,等过个把礼拜,适应了新环境,才能进行换盆等操作。

眼下,几盆苦苣苔依旧栽在大棚的黑色塑料原盆里,为了美观,陆裁风在塑料盆外套了几个陶盆。

自从乐队分崩离析,自己和Morgan也渐渐失去了联系,认识多年的好友尚且害怕发现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又如何能要求尚未深交的季芍礼,温和地包容自己的一切?

是自己太心急了。对待自己热爱的音乐、植物,尚且如此郑重,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呢?

陆裁风忍不住懊恼自己方才话语的冷淡。天地良心,他只是在听出季芍礼语气中的那丝生硬时,猝不及防地受伤了,那一刻,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撕得皮开肉绽。

眼下他已十足后悔。

他转过身,从琴架上的众多吉他中,拿起了那把Fender Squier Bullet Tele。

这是陆裁风上大学后买的第一把电吉他,一千出头,几乎是最平价的新手入门款,被朋友戏称为烧火棍。

当时学费虽然可以靠奖学金抵个七七八八,但还需要解决自己的生活费,加上家中尚在还债,为了买这把琴及必须的音箱,陆裁风接了三个家教,一周教足六个晚上和周日全天,其他的休息时间,也统统压榨出来在线上兼职汉语教师,Morgan就是他在口语陪练中认识的。

他连上当时用的Fender冠军20音箱,轻轻拨动琴弦,先习惯性地爬了一会儿格子,然后弹起了自己写的第一首歌《Children of Flower》。

*

季芍礼正站在书房的人台前用白坯布练习立裁,她有些懊悔。对陆裁风音乐的谈论似乎刺伤了他的自尊,可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忽然传来隐约的吉他声。

季芍礼一声不响地走到窗边,微微探出头,看到陆裁风的窗户透出一点橙黄。

她驻足聆听。

没有挂夸张的效果器,没有扭曲嚣叫,只有无甚装饰的清音分解。陆裁风花园里的花在五月的风中摇曳,有幽香时不时乘风而来。季芍礼静静聆听,从风中捕捉到了一丝岑寂与落拓。

细心地照料花草树木的他,寂寥地弹奏着吉他的他,镜头前毫不掩饰冷漠疏离的他,被批判忘恩负义的他,究竟哪个才是他?

季芍礼明白,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

人往往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楚,何况他人?每一面都是他,每一面也都可能不是真的他。

季芍礼嘲讽“远宸”只以结果为导向,可实际上,在母亲许漱玉去世后,季芍礼也一度成为了这样的人。那时季平川将她安排进季怀黄季佩紫所在的同所高中,她没日没夜地拼命学习,只为在排名上将那对兄妹踩在脚下。

直到出国求学,她才发现过往的自己像一只蝼蚁,爬来爬去始终在季家的土堆里汲汲顾影。离开了季家,她像飞鸟、像游鱼,第一次发现了这世界的天高海阔。

可如今,她还是选择了回来,选择了以自己最热爱的事物为报复的刀刃。因此,回国后的她,时常对自己感到鄙夷。

今晚,和陆裁风的争辩以及系统的那番话,让季芍礼醍醐灌顶。也许,是自己为热爱的服装设计赋予了过多的意义,也套上了过重的枷锁。

她回到书桌旁,弯下腰,从抽屉底层找出留学时的一本速写,翻到其中一页。

那是某次作业的手稿,以黑夜与白天为主题。当时她采取了组合法和限定法的思路,以黑白大色块对撞,巧妙又不显生硬地解决了日常正装与夜晚派对间截然不同的功能需求,一举拿下最高分。

此时,她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这个主题:世间之人无不行走在光与夜,而每一个人的心中,也无不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明与晦。

可不忘初心,就够了。

她重新拿起笔。

这一刻,她解构了自己的好与坏,解构了众生的善与恶,解构了世界的清与浊,解构了生命的甘与苦。

白与黑,在她笔下折叠、抽缩、缠绕、堆积。

吉他声又陆陆续续传来,和弦连接探寻了无数种可能,一次又一次落棋无悔地推翻了方才的尝试。

进与退,在他弦上重复、模进、对比、变音。

旋律在谱纸的四季轮换中徘徊,就像许多人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踟蹰。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只是无数人都曾有过,或可能会有的,一个普通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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