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的身体顿时僵住，似乎明白了那句“对不起”的涵义，五年的时间像一部漫长的电影，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他仰起头，把眼眶里的热泪吞回去，平复了许久，才慢慢松开她，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了句，“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愿赌就要服输。”

他拉着沈容臻的手进了房间，让她坐在沙发上，“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顿饭吧。对，总要吃顿饭的。”

沈容臻想说自己不饿，可徐嘉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转身去了厨房，最近一直在这里住着，食材很充足，他脑子里在想着做菜的步骤，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背对着门而立，身体止不住颤抖。

过了许久，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沈容臻透过玻璃看向他，他似乎很认真地做着手中的事。

饭菜摆在桌上，若是往常，徐嘉一定会问她他的厨艺进步了没有，可这一次徐嘉没问，因为他自己都尝不出味道来。

他知道沈容臻是来跟他告别的，可他想借这顿饭的时间，再多看一眼自己的恋人。

可再怎么挽留，这顿饭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徐嘉放下了筷子，在沈容臻没有开口之前，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知道吗？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总是会想起从前的事。还记得你第一次约我出来，那时我在想，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呢，怎么会大晚上把人叫出来喝咖啡，让我这一整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人。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觉得很幸福，可听着那些人说起你从前的事，又很没有安全感，我想主动和你亲近，又拉不下面子，别别扭扭的，我那时想，感情这东西可真是害人不浅。那年因为纪宁的事我们吵了一架，我气不过转身就走，你却说只要我离开，我们就结束了，我气到发抖，我在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脚下却挪不开半步，你一句软话，我就把什么都给忘了。我想我是着了魔了，被你吃得死死的，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沈容臻听他说起从前的事也忍不住笑了笑，徐嘉总说她恶劣，说她喜欢耍弄他，折腾他，可那时候她也在热恋期里，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

徐嘉从回忆里走出，他定定地看着沈容臻，“可那样的日子也很美好，只是太短了。其实从你回H市参与家族生意那年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

徐嘉笑了，笑得苦涩而麻木，“沈容臻，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说分手。”

沈容臻看着他，忍不住心疼， “嘉嘉……”

徐嘉摇了摇头，“你终于来了，可我又改了主意，还是把机会留给我吧。”

徐嘉以为自己不会更痛了，但这一刻他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杀伤力，他艰难开口，“沈容臻，我们结束吧。”

他以为只有沈容臻开口说分手，他才能在之后的日子里不去动摇，不会在熬不下去的时候找她复合。原来自己提这一句才是最难的，他记住这一刻的感受，便不会忘了他们为什么结束。

徐嘉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得到的时候有多么欢喜，现在就有多么狼狈，他看向沈容臻，“把你那个戒指也给我吧。”

恋爱五年，都送过对方不少东西，理不清，徐嘉也不想理清楚，但这样的东西不同别个，留在她那里，往后在她身边的人不会让它有个好归宿。

沈容臻从风衣口袋里取出那枚戒指，放在了徐嘉的手边，两枚戒指放到了一起，可人却分开了。

徐嘉问她，“你会和时珩结婚吗？”

沈容臻答得很快，“不知道。”也许是他，也许是别的什么人，一个适合结婚的人。

沈容臻起身离开的时候，徐嘉坐在餐桌上，他看着沈容臻的背影，她就要走了，往后也不会像这样见面了，他起身从身后将她拥住，却不许她回头，“那辆车你开走吧。”

那辆宾利还是两人一起去选的，温莎蓝的颜色，只是沈容臻开得不多，留在车库里方便他出行的，“你留着吧。”

徐嘉在这件事上却很执拗，沈容臻也不再坚持，“好。”

徐嘉把钥匙放在了她的手中，从前两人异地的时候，他每次见到那辆车都会想起沈容臻，想着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把车开走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去想这件事，不用去怜爱那辆被主人冷落的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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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会所里，沈容臻把车钥匙丢到裴雯的怀里，“帮我把这辆车弄回去吧。”

裴雯觉得惊奇，“你堂堂沈总居然会在乎这么一辆车，不嫌折腾啊。”

“不嫌。”沈容臻说完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了。

裴雯这才觉出哪里有点不对，沈容臻心情不好，裴雯用手肘轻轻蹭了蹭她的胳膊，“有烦心事啊？不是都解决了吗。”

是啊，的确都已经解决了。沈容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没什么烦心事。”

裴雯刚要凑过来和沈容臻说几句知心话，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许睿打来的，以为这是在查岗，笑着接了，“我没和别人在一起，我正……”

许睿打断了她，“我打电话是想知会你一声，我用公司的微博发了声明，宣布了徐嘉和沈容臻分手的事。还有，我的辞职信也已经放到你桌子上了。”

裴雯神色冷峻起来，她看了沈容臻一眼，走到一个角落里跟许睿继续通话，“你先别激动，徐嘉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能这样兔死狐悲吧。”

等裴雯打完电话回来，沈容臻已经开始喝第四杯，裴雯连忙把她的手按住，“别喝了，我都知道了。”

沈容臻目光中没有一丝醉意，灯光下笑得十分好看，“你知道什么了？”

裴雯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们五年的感情不容易，断了你也不好受，但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

沈容臻摇了摇头，“你错了，我有办法的，我有很多种办法选择保全这段感情，可我却没有做。”

见裴雯怔住，沈容臻道：“是不是我的答案太不像童话故事了，别人评论起来，或许说的是家世不同，无可奈何，其实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那都是所谓的借口，真实的原因是我更爱自己，我也还不够强大。”

裴雯意外于她的坦诚，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都说是主角深情而无奈，怨也怨不得，你却承认是输给了自己的野心。”

裴雯和她碰了碰杯，沈容臻道：“你还会看小说？”

裴雯道：“公司最近签了一批新人，也买了一些网文小说的版权，打算改编成网络剧，我就翻了翻。对了，徐嘉续约的事还没谈妥，他经纪人要不干了。”

徐嘉的经纪人自然是许睿，沈容臻并不觉得意外，她看向裴雯，“你那几部网络剧如果缺投资的话，可以跟我开口。”

裴雯本来没这个意思，但沈容臻主动提了，必然是有条件的，两人也算默契，“你说吧。”

“如果徐嘉打算续约，还是按从前的合同办，拍什么戏你让人替他斟酌着些，别拍太危险的，也别让他接触乱七八糟的人。如果他不打算续约，也尊重他的决定，只是替我照应一下，他太单纯了，他去别的地方，我不太能放心。”

哪有分手以后还这么关心前男友的，裴雯道：“你还是放不下吧。”

他们是已经分手了，可感情却不是能一下子归零的。与其说是放不下，倒不如说是放心不下。

沈容臻咽了一口酒，“总之，你费心一些吧。”

裴雯这才把徐嘉官宣分手的事告诉她，“我和许睿的关系在公司里已经不是秘密，他让人做这件事，别人也都以为我已经知情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徐嘉倒也决绝。”

沈容臻愣了一会儿，最后只道：“也好。”

许睿打完那一通电话就到了徐嘉的公寓楼下，分手这件事对徐嘉打击太大，他实在不能放心，虽然他不觉得徐嘉会做什么事，可这个时候有个人陪着也能消散一下情绪。

徐嘉倒不像他想的那样一蹶不振，他在收拾房间，把所有能擦的地方擦了个遍，房间太整洁，许睿简直无处下脚，他拉住徐嘉的胳膊，“歇一下吧。”他看不下去徐嘉这样折腾自己。

徐嘉的手里空了，一瞬间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总要找些事做的啊。”

许睿叹了口气，就知道他是在强撑，“声明已经发了。”

上楼前他还在车里看了一眼，网络上什么样的议论都有，有为两人惋惜的，也有一些恶意讽刺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冲上了头版头条。

徐嘉“嗯”了一声，许睿想起裴雯那句话，他的确是兔死狐悲了，即便他已经猜中了结局，可在看到结尾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悲哀，他感同身受。

徐嘉也没有怪沈容臻，除了没有给他一个未来，沈容臻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他了。让他从一个小模特变成一个大明星，为了他让出了在盛世的股权，这几年里，那些数不尽的礼物，一份热烈的爱，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们只是缘分太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