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几分钟的等待时间,苏鹤等到了一声悠扬尖锐的鸣笛。
他父亲的专属司机将车安稳停在路边后,才降下车窗道:“小鹤。”
听见动静后,苏鹤才不慌不忙地将手机装回口袋:“李叔。”
借着路灯的光,李叔张望着看向车窗外时,发现苏鹤抬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金色光芒,不过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想细看时,却听见了身后落座的声音,后视镜里又恰好与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对视上了。
少年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威压:“李叔,不走吗?”
李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松了又紧,感叹着少爷怎么最近变化如此之大,颇有老爷当年的风范了。
这么一想,作为一个兢兢业业一路陪着老爷二十年的,见证苏鹤成长,苏父风风雨雨的司机,他突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眼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了点点泪花:“小鹤这样——老爷能慢慢放下心了。”
苏鹤很想说,他爸是发福了,又不是死了,怎么整得跟个生离死别似的。
但李叔并不着急离开,苏鹤坐了三分钟,他也没一点要启动发动机的打算,还特意下车左右转着圈察看了一遭周围的情况,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向苏鹤了解情况。
在叩叩声响了两下后,苏鹤才转头过来,还没等李叔开口询问,他先一步解释道:“不用等,那位同学改变主意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李叔不肯死心,看着天色喃喃了句:“这天毕竟这么晚了,小鹤你的那位朋友一个人走回去多孤单呐。”
不得了,搞得谢迁一个一米八几的老爷们儿跟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似的。
但他没叹上几句,又张望了一下天色,再三向苏鹤求证那位同学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后,才拉开车门坐了回去,声声哽咽:“小鹤啊,要好好珍惜人家,好不容易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呢。”
话音刚落,后座的少年点点头道:“说得对,我回去就把他给供起来。”
李叔卡了下壳,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但因为苏鹤的回答,他又倍感欣慰,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苏鹤确实比之前开朗了不少,都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了。
人的心情一好,歌儿也变得活泼起来,苏鹤戴着耳机,还是没能躲掉魔性小苹果带来的侵扰,李叔为了亢奋跟活络气氛,还放的是DJ版的,车顶一掀,能现场蹦迪。
苏父就跟个门神似的,站在家门前笔直如松。
苏鹤刚下车,后脚就感受到了来自于西装暴徒的浓浓父爱,苏父一边将他拥入怀中,一边期待的看着车后座,岂料空空如也。
李叔不愧是他爸身边的金牌司机,一个眼神就知道苏父在等待什么,没等开口询问,就先道:“那位同学不太方便。”
苏父没再问下去,少年的头颅半搭在他的肩上,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察觉到后者的力道松懈一些后,他终于出声道:“爸。”
他说得机械而缓慢,虽然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一个父亲的事实,但现实状况下,他也只能这么称呼眼前的中年男人。
他本意是想让他爸把自己松开,就短短一个字,力道不仅没减弱半分,还伴有着更紧的束缚了。
他爸的反应比李叔还要感动,又是哽咽又是大笑的:“爸对不起你啊,没照料好你妈,让你早早学会了独立,这些年来,爸知道你心里有怨,总是以苏总称谓称呼我,今天可算是——爸感动啊。”
苏鹤这才想起来原主跟自己的亲爹相处上确实不算亲昵,好好的一对同住一间屋檐下的父子,愣是叫这俩没长嘴的混成了邻居,每次相见除了一句冷冰冰的招呼问候基本上都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更别提苏父还是主动的那一个。
父子两人之间的称呼跟苏母的死一直是横在苏父心里的一根刺,如今听到苏鹤这么一说,苏父心间一阵畅快。
他搂着苏鹤声繁并茂道:“明天我就趁着下班时间顺便再看一眼孩她妈,可以放心安息了。”
苏鹤自此闭嘴不语,静静等苏父发表完感慨,只能说他不愧是管理层上的领军人物,口才确实不容小觑,等十分钟后,保姆李妈沿着台阶走过来:“老爷,少爷还没吃饭。”
苏父这才停止了自己的激情演讲,苏鹤跟在身后,在餐桌上,来自于某人的建议一语成谶,他看到了保姆特意为他泡的枸杞茶,还怕茶凉催促着赶紧喝。
苏鹤抽了抽嘴角,喝完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睡觉,来源于可怕的心灵感应,苏父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水杯里用来败火的菊花茶,眼神不住往苏鹤这边瞟着,每每快要触上视线了,又被苏父巧妙的避开,就这么来来回回三四个回合后,苏鹤终于放下手中的餐具,抬头叫了一声爸。
苏父高兴的应和着:“这声爸叫得我都在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没事记得常叫,爸爸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少年的气质清清冷冷的,眉眼随了自己的女强人母亲,身子骨看着薄弱,却放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也衬着他本就凌厉的眉眼多了几分攻击性。
苏父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跪下唱征服的错觉。
苏鹤直接了当道:“爸,我想养蛇。”
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苏鹤觉得还是趁早交代教家里人接受的好。
苏父一口答应下来:“养小动物好啊,有助于陶制情操,亲近自然,爸同意你养——”
他终于反应过来:“你要养什么玩意儿?”
苏鹤坚定道:“蛇。”
一想到曾经因被野狗咬伤,外加养死过兔子金鱼,直到现在都对接触动物抱有抵触心理的儿子,那些人畜无害的也就罢了,但蛇不一样,它不仅冷血还具有攻击性,苏父脑补出了苏鹤被蛇的嘶嘶声吓的缩在墙角的场景,立马回绝道:“小鹤啊——能换个安全系数高的养吗?”
苏鹤想了想:“蜈蚣?蜘蛛?蟾蜍?”
苏父:……
你这孩子,怎么就跟毒物过不去了呢?
他咳了两声,因为后面的几个举例生物,突然就觉得蛇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苏鹤还想接着开口,苏父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生物,索性道:“行,你想要什么花色,品种发给我,我联系助理帮你买。”
他喝了一口茶,又道:“不能买有毒的。”
苏鹤眼睛眯了下,将正打算发过去的,上面有竹叶青盘在枝干上偷鸟蛋的图片默默撤了回去,指尖划拉两下,他选了一种有人腰粗的无毒蟒蛇图片发了过去。
刚点开图片的苏父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图片里的像是能把苏鹤一口吞了还能整个吞进胃里消化干净了的,看着长度应该能盘两个他。
这下万一出了事端,这是要没儿子的节奏。
他想着,看着苏鹤语重心长道:“爸不想打击你养宠物的心思,就是……能不能挑一点阳间的,你爸老了,心脏承受不住。”
苏鹤没坚持想法,本身就是为了试探,当今社会,还真不太适合在家里饲养这些剧毒动物,不过好在他还能制药。
蛇没毒怎么办?可以通过药物达到剧毒效果。
苏鹤说自己对药物研究感兴趣,家里可以腾出一间房放各式药物什么的,这个提议被苏父当场应下了,有了前面的要求相比较,这个显然是危险性最低的。
苏父不知自己的儿子何时迷上了药物研究,但他大力支持。
父爱的速度果然迅猛,第二天下楼时,苏鹤如愿获得了一间一面墙壁被改造成柜子,装满各式药物的房间,苏父为了他进出方便,还特意把房间安排到了他的卧室附近。
还包括在楼下客厅桌子上,躺在保温箱里,还盘成一圈睡得正香的小青蛇,他爸比他要猛的多了,这个体型瞧着不像竹叶青,像竹叶青它祖宗。
不过也确实不是,它颜色跟竹叶青相近,但体型上要大上一倍不止,不过也是一种有着剧毒的蛇类,趁着客厅没人,他直接将手放进保温箱,一手将懵懂的蛇提溜出来。
细长的蛇第一时间发觉出了危险,张开大口冲他的方向嘶嘶了好几声。
苏鹤一把将它的头颅掐住,没等到它反击挣扎,强硬撬开它的嘴巴观察情况,如他所料,能发射毒液的尖牙已经被人为地拔了去。
蛇似乎感受到了面前人危险性,吐了吐红芯子,老老实实地趴在他手上不再动弹,甚至还极有眼色的将头伸过去蹭了蹭他的指腹。
苏鹤走时冲李妈交代道蛇他会看着处理,李妈点头答应,他走出大门时,看了一眼宽大的校服袖口,青蛇还在贪睡着。
它能这么安稳,一部分是苏鹤的威压,剩下的是警告,苏鹤是掐着它的脖子说的,一字一句的,还特意放慢了语速:“老实听话,不然弄死你。”
蛇瑟缩着点点头,它按照苏鹤的要求钻进袖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听懂这个人类的语言,它顿时眼睛瞪得溜圆,而苏鹤只看了一眼,就仿佛知道它心中所想一样开了口:“因为我是你祖宗。”
蛇惊了,干脆不去想,利落盘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眯上了眼睛。
它在苏鹤的身上嗅到了一种强大且熟悉的气息,只是这道气息消失的太久,它还没捕捉到相应的身份与之对应就先睡着了。
苏鹤去学校的这一路走的格外踏实,袖口里的滑腻触感让头有了些前世的感觉。
身为苗疆之人,下毒下蛊,饲养毒物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那时几乎每个来往的村民里袖口里都藏了些可以一击致命的剧毒宠物,苏鹤就喜在身上藏个三四天毒蛇,一个两个被驯服的服服帖帖后基本上除了进食会爬出来外,平常时间就把他的袖口当窝,安安静静当在里面的某处小角落里趴着,等着主人的召唤便出来冲锋陷阵。
苏鹤没觉得将蛇带进教室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在道别外接送司机后,蛇看着袖口处的亮光有些按耐不住地想爬出来,被苏鹤手急眼快的摁回去好几次后,蛇连嘶嘶叫的力气都歇了,最后还是趴回了原地。
感受到袖口里的小家伙终于老实后,苏鹤便走便盘算着该如何配药才能让小蛇的毒牙成功长回去。
转身进教室后,数十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过来,苏鹤的思绪回笼,这样的目光他前世见的太多了,好多半夜去他房间敲门求帮助的村民身上,一半以上的人眼里都暗藏着这样的恶意。
他统统视而不见,在眼光的追随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刚路过前桌时,有人扒拉两下他的衣角,苏鹤回头看见了紧缩眉头,面露男色的漂亮姑娘,也就是齐格口中的女神,她指了指苏鹤的座位,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伴随着她的动作,一大段有关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校花在平时对他多有照顾,也怨不得齐格在没搞清事情缘由之前,能直接记恨上他。
或许原主会冷淡的在不知该如何表达下默默走掉,但他是穿越进这个身体里的亡魂,苏鹤低头道了句谢谢,还是义无反顾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桌兜里传来一阵细密的吱吱声,还包括抓挠声,像是指甲在铁片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听着动静感觉不止有一两只,更多的目光聚集过来,更有甚者还提前笑出了声,他们在等着看苏鹤的笑话。
等着他被桌兜里的东西吓到脸色发白,四肢僵硬。
“丁零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收回了视线,那意味着上课了。
上一世的经验让苏鹤不用确认,通过气味早已在进教室时就已经认出了桌兜里究竟有什么,他朝前排借了几张纸巾,才肯将手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