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菲在弧顶拿球后，吕冰莹也是站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要打Answar Ball 吗？这两人才刚刚对垒了一次！」观众席上的讨论不断，谁也阻挡不了这种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的对决的吸引力。

孟晓菲拿着球瞄了眼篮框，持球的手放在了胸前。吕冰莹看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她不是要顶着她硬投吧？她今天还未进过三分……这麽有自信的吗？可她又确实有三分篮，怎麽样，要防上去吗？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其实她腿下的脚步已经不知不觉向孟晓菲靠近。孟晓菲把握住了她移动的瞬间，后腿一蹬，朝左边突破。

这一进一出，孟晓菲便把吕冰莹的防守留在了外面。裏面的许思嘉见她快要突进来了，也只能赶紧补防，作为内线防守的她做不到看着别人在她的区域裏投空篮。

姚君楠见许思嘉的防守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也是在找能接应到孟晓菲的传球位置。

孟晓菲丝毫不惧于新的防守，她依旧是按照着自己的节奏，在对方补防刚到位时，一个变向，从左到右，走到了右边低手上篮。

许思嘉不防她在三秒区内竟然来了个变向过人，只能连忙追了上去，手打在了孟晓菲的身上。哨声响起，球打板而进。

哗——

场内一片哗然，已经分不清这是来自观众席的，还是白沙的球员席的。

「晓晓菲这球也太厉害了吧，先是一步把第一个防守人过掉，再来了个变向！这从左到右的蛇型走位实在是高！」陶欣宇在场边兴奋地跳了起来，脑子裏不断地回想她刚刚的动作，嘴上的赞叹根本停不下来。

在看台上。

「看来这白沙也是很厉害啊！本来想着看看热闹，没想到意外发现了这种宝藏球队。比赛的精彩程度也不输男篮嘛！」

「对啊！」女生接着男生的话说，「我本来是冲着李暮彤的三分来的，可现在看，白沙的9号也很能打，我开始有点变挂了！怎麽办？」

「看来，她们这是意外圈了不少粉丝啊……」

楚唅听着身边人的讨论不禁说道。她一方面鄙视着这些人，这种程度的攻守就能够为之着迷，一方面也是羡慕着，她们能够「吸粉」啊……

向千柔看穿了她那一点小心思，便说道：「不是我有意泼冷水啊，篮球虽然是三大球之一，可女篮的关注度就是不高，那怕打了一两场好球，有人赞了，也就是那几天的热潮而已。比赛依旧是令人唏嘘的上座率，街边的球场依旧是男的在裏面、女的在外面。」

楚唅听到她的话也是无奈点了点头，想她顶着一头短发，在球场上肆意奔腾的时候；在球场外，男的也好、女的也罢，也是经常听到有人暗地裏说她像个男人婆：喜欢男生喜欢的运动，做着那些男生在球场上的动作，还有慢慢浮现出来的肌肉线条……她所遇到的嘲笑总是比肯定的多。

可这一切对她而言，就只是她为了自己的兴趣所付出的努力而已。

学结他的，手会起茧；学舞蹈的，脚指会痛。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心疼、会佩服这个人的坚持和付出，可为什麽来到了篮球，就不一样了呢？

真希望我们都能变得更厉害，然后告诉全世界说：论热爱、论实力，我们女生也可以不只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模样。

「怎麽又响哨呢……」

旁人的对话把楚唅从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刚刚又是吕冰莹再一次往篮下硬杀，不过球没进，只是上罚球线而已。

吕冰莹两罚中一，球权又回到了白沙这边。

「果然是这样啊……」

徐紫诺听见叶珮愉的自言自语问道，「什麽意思啊？」

「这个10号虽然杀伤力很强，可这篮却不怎麽样。半场快打完了吧，她上罚球线都好几次了，才进了一个……」

听到叶珮愉这麽说，她又不禁想了想她的终结手段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上篮的，一开始还以为是要造犯规上罚球线，现在看，应该是因为没篮所以要球球上篮吧……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连带着看她时都没那麽可怕吧。

「这段时间的哨子可真密了呢……」陶欣宇也是开口加入到她们的讨论中。

「发生什麽了？」徐紫诺只看见洛雯上了罚球线，运着球准备投篮。陶欣宇解释：「现在这犯规不是满了嘛，对方一个阻挡犯规，就送洛雯上罚球线了。」

洛雯两罚全中，比分来到了三十一平。

「思嘉师姐！」

李暮彤察看了一圈，决定把球打给许思嘉试试。她和冰莹、子蕙都没有跑出好的机会，倒不如让思嘉师姐试试篮下，高度虽然不够，可还有经验呢……思嘉师姐在篮下的脚步还是很不错的，说不定有戏！

姚君楠见这球是传到她这边的时候，心裏不禁登了一下。在篮下的左边，她抵着她的背，有关于过去的故事似是要在这一刻重演。

无数次，她们也是这样的对位，可在正式的比赛中，面对面的较量，这是她们的第一次。

姚君楠从背后传来的力量，让许思嘉不敢轻举妄动。比赛打到现在，她知道姚君楠的身高、力量都比她强，她要打她，必需智取。

许思嘉虽然往裏凿了两下，可也不曾想以此来要到更深位置，只是想试探一下好她的站位和力量。忽地，她拿起了球，右脚向前踏了一小步，然后朝右后转，以左脚为轴，来到了另一边。她的馀光见姚君楠紧紧跟了上去，便顿了顿，又以更快的速度回到了原位。

她想要利用一下这个时间差，看看能不能创造机会。

可姚君楠在防守的时候，并没有贴得太近，再加上她的补防速度很快，许思嘉转身后看到的是一双手高举在她面前。

许思嘉虽然没想着一个转身就可以把人骗走，可她的跟上速度和封盖高度还是让她心中一惊。她的左脚依旧不动，右脚朝右踏时姚君楠继续跟上；可她又忽然把重心拉了回来换到朝左边踏步，想要把球终结。

场馆内响起了一小阵惊叹的声音，大家都没能想到会看到这一连串的梦幻脚步。

姚君楠确实被她的踏步拉远离了一点，让她有更大的出手空间。可就在出手的瞬间，姚君楠的手再一次映入眼帘，她们之间就剩这最后一下的对决。

球打在了小黑框上，碰了一下篮的外框出来了。球落地后，哨子声才响起。

「好球，思嘉姐！」李暮彤往许思嘉的方向走，想要和她撃掌。许思嘉笑了笑，回应了她的队友。

她看着曾经总是不敢打，老是挨训的小女孩一脸疑惑和懊悔的样子：她终究还是……

这一球乍看是她成功造了犯规上了罚球线，两罚一中，也算是回拿到了分的进攻回合。可她知道这一球，她并没有打成。这个规根本没打到她身上，她的身高、她的反应、她的速度，已经足以干扰掉那一球。

不管她在篮下怎麽转，转的还是在她的防守裏，无法在她的阴影裏逃走。

轮到了白沙的进攻回合，球的轮转来到了姚君楠手裏。她想着刚才的那一球，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防下，迫切地想要还上一个。

姚君楠一步步地往裏凿，许思嘉一步步被迫往后退，两人都用尽了全力去顶对方，不愿在对方面前示弱。

「姚君楠，这个说了多少遍要这样子用肩膀、用身体往裏走！」

女孩的胸口抵着女孩的肩膀，一次又一次重複的动作。在阳光的倒影裏，是努力挥洒的汗水；球刷网而进的声音，是疲惫过后最大的安慰。

姚君楠把球举了起来，回忆与现实融合。

「君楠，你有身高优势，球不要放下，举起来打！」

许思嘉拼命地举起了双手，想要干扰她的视线、干扰她的球，甚至，想够到她的球，把它拍走。

可惜，不管她怎麽伸手，篮球依旧是无情地从上方掠过，差的那十几公分，让努力沦为了主角故事裏的背景板。

－

「君楠，你真的是刚上初中的吗？没骗人？平日裏吃什麽的？长的那麽高，给我们分享分享呗。」

球队更新换代，每年都有新的人来到，而这一年裏面，有一个引起了大家注意的，就是这个看上去快一米八的女孩，她叫姚君楠。

虽然大家嘴上没说，可我能看得出，大家对她的期待很高。队中总是洋溢着一种「我们来了个大腿，不用怕了」的感觉。

可不久后，大家发现，事与愿违。

女孩做不到教练的要求，比赛表现没达到想要的效果，每天每次总是听到教练对她的不满。渐渐的她退去了光环，就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

「明天就是我们的第一场比赛了，对手不算很强劲，可你们别给我轻敌。我先说一下首发吧……」教练如常地给我们开着赛前会议，叮嘱一下我们，也说一下明天的安排。教练指了指明天先上场的五人，从一号位到五号位，「……姚君楠。你们五个先打。」

「这姚君楠竟然越过了思嘉打首发……真是没想到呢……」

我松开了更衣室的门，不想撞破这份尴尬，也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我这个所谓的前辈，被教练喊来教她打低位进攻的人，居然只是她的替补。我入队的时候，那时的师姐跟我讲说：新人嘛，上场机会虽然少点，可等你捱到变旧人的时候，机会就是你的了。

可我现在不已经是「师姐」了吗？为什麽我还是在球员席上坐着。

我努力劝慰自己，篮球是一个团队，我不要在乎这些，不要……

看向她的时候，我总闪过一抹连我都不知道的愤恨，可看到她一脸真诚的抱歉，认认真真地努力训练的时候，我又不想恨她了。

努力的人，应该得到善待。

当她摘下了我拿不到的篮板时，我松了口气，也终于明白了有些东西够不着就是够不着的，篮板也好，才能也好。

到了高中，我又很幸运，遇到了很厉害的队友。连续两场球，都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扭转乾坤。我看着那一张绝杀照片下的我——如果那一球没有进的话，我会是照片裏的主人公吗？

高高跃起，把篮补进。

我摇了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摇走，怎麽可以盼着队友不进？又怎麽会想着自己能拿呢？

那一球，我根本没挤进去。失去抢板位置的我怎麽去摘板？

你说：看准时机，跳起拿也行；可照片裏的我跳了，是比别人慢了，也矮了。

所以哪怕机会到了，我也就是另一个佈景板而已。

球打板撞框命中，白沙再一次反超。

女孩看着她的背影：我终究还是输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