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安东尼撞开门,床上的男女惊叫着起身。
“卡拉市法律专员:艾贝尔·布鲁,哼,不愧是‘专员’。”克里斯汀娜大步走进,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这个奢靡的房间,身后两个高大的骑士向她行礼致意后将这两人拖走。
“你,你不能……你这是私刑!”男人挣扎着,但骑士牢牢地扼住他的脖颈。
“我是帝国首席,正义骑士——克里斯汀娜·沃尔,保护民众、根除邪恶是我的职责。”
“我要、我要告发你……维多利亚殿下不会容忍你的猖狂!”
克里斯汀娜笑了,这是她今天在这趟“旅程”中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便请吧。”
“你听听她在说些什么!”
以斯拉坐在圆桌旁,天蓝的桌布上用金线绣着郁金香与水滴,用魔力支撑的小提琴自顾自拉着自己,空气里暗香浮动。
艳美的男人一手撑着头,昏昏欲睡。坐在他旁边的白胡子老爷情绪激动,唾沫飞溅,“……如此草菅人命、颠倒黑白、仗着自己有皇室做靠山便胡作非为的女人,怎么配做首席骑士!”
以斯拉手背青筋暴起,但下一刻,他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并不在意。
“那个骑士叫什么来着——哦,凯文,他分明已经死了,以斯拉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
“打扰一下,勃利克老爷,只是见到了他的盔甲与佩剑。”
勃利克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这女人却还是打着寻找下属的旗号继续在城里大肆搜查,分明就是与我们叫板。”
“不如就如她所愿,找具尸体交待吧。”对面一位丰腴的中年女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安卡女士,你才回到卡拉市,没有见到她的所作所为。”勃利克摇头,“她哪里是在认真找人?去医院、教堂和钟表店里找人?”
“不错!”被查封了好几个黑市的皮杜家主站起来附和道,“她在向卡拉市宣战!”
“我们守护着卡拉的秩序,保卫着卡拉的安全,我们是卡拉的基石,我们与卡拉同为一体、不可分割。”勃利克看向年轻的副市长,“以斯拉,你是从王城来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提醒那位骑士,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容忍她的胡作非为。”
“当然,这是我作为卡拉副市长的职责。”以斯拉以手扶胸,脸上是少见的严峻。
“如果她执迷不悟,那我们也只有为卡拉而战了。”勃利克站起身,圆桌旁的贵族们也纷纷随之起立,在胸前画出s。
“为了卡拉。”
“为了卡拉……哈哈,为了卡拉,天呐,他们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的。”安妮笑出了眼泪,但她正拿着手术刀的右手却稳稳当当,一点儿没动。
她正在一具女尸上“动手动脚”,面前的以斯拉仍在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一次贵族密会。
“你不打算告诉克里斯汀娜?”安妮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不需要。她既然这么行动,必然已有对策。我也可以继续在贵族里做内应。”以斯拉随手拿起一旁的清水润了润唇,“倒不如说说你,你那一大堆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当然,我找了一个助手,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不仅有天才的头脑,也有管家才能,她花费的时间比我想象的少。”安妮直起身,“我会直接回王城,当然,也可能出意外,你知道的,生活处处是意外。所以,祝你好运。”
她做出一个举杯的动作,以斯拉也举起水杯,与她遥遥相碰。
“哦,忘记告诉你了,那杯不是清水,是我可爱的小助手实验失败的产物——效果嘛,大概类似于吐真剂。”
她把手头的工具一收,一步步走向以斯拉。
……
安德烈斯把肩上的矮人女孩扔在地上,琥珀痛呼一声,嘴里冒出些发音古怪的单词。
“我听得懂矮人语。”安德烈斯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琥珀立刻不出声了。
琥珀见男人没有扶她的意思,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安德烈斯老爷还真是左右逢源,流落到偏僻乡下都有人给您送来祭具,还是品级如此之高的祭具,甚至可以勉强算得上圣器?”
安德烈斯看向手中的剑,不错,正是他向斯黛拉借来用以装饰的“道具”。
当时他正与琥珀激战。卓沃夫一族擅长打铁,其他天赋一般甚至不如人类,琥珀也不例外,可她宝贝实在多,令安德烈斯瞠目结舌。
安德烈斯估计就算是掌握各种高等仪式的大魔导士也不能打败她,但琥珀爱惜她的武器,只掏出品质差的用,战斗力便大打折扣,再者她的身体素质没有经过训练,算是强壮的普通人,安德烈斯尽量与琥珀近身,时间一长,她也难以招架。
我们的主角并不显眼,安德烈斯用的是自己的匕首,那柄钝剑安安静静地待在华贵的剑鞘里,别在他的腰侧——他怕斯黛拉一时兴起又问起这把剑。
而琥珀显然也没把它放眼里,只用法术挑飞了他的匕首,安德烈斯礼尚往来地给了她一拳。
琥珀揉了揉胳膊,火气直冒,也不管什么祭具了,扑上来和安德烈斯撕打在一起。男人早就是强弩之末,力量衰竭,被琥珀狠狠地打了好几拳,鲜血流了一地。
等安德烈斯彻底躺在地上,只有转眼珠子的力气时,琥珀才坐在一旁喘气。
两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男人头疼地在心里更改计划时,主角登场,那把“装饰物”发出夺目的金光,自行脱离了他的腰间,向琥珀飞去。琥珀以为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冷笑一声,单手抓住了那柄剑,然后——
晕了过去。
安德烈斯在地上动弹不得,又眼睁睁地看着她醒来,紧接着放声大叫。
男人被吵得头疼,没有手来捂住耳朵,只能侧过头去,但琥珀再次飞扑过去,拽住他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咳咳,我这个样子,咳,能对你做什么,咳咳咳。”安德烈斯努力调动自己的声带,血液阻塞了喉咙,让他的发音模糊不清。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魔力消失了?”琥珀崩溃地看着他,“我想你现在是普通人,特地没有用我的圣器,你竟然如此对我,真是狠毒。”
安德烈斯惊得说不出话,这剑如果有这种威力,那在帕洛斯镇时,他与卫兵们缠斗,它怎么不发挥作用?
琥珀自顾自地骂了一会,终于冷静下来,“无妨,我还有许多不需要魔力的装置,够用了。”
她的手臂穿过安德烈斯腋下,作出拖拽的姿势,“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安德烈斯的伤口一直没有得到救治,血液流失过多,此时脑海中充斥着困意,只想两眼一闭睡过去,他眯着眼等了好一会,感到琥珀推了他几下后没有其他的动作,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没吃饭吗,怎么不动?”
“你!”琥珀失力地跌坐在地上,“我如今境遇是谁捣的鬼?”
“我搬不动你,也没有魔力打开储物的祭具,拿不出药品,你自己快些等死吧。”
金发男人知道她在说气话,毕竟这奇怪的卓沃夫女孩都可以为了一句轻飘飘的愿望来绑架自己,又怎么会见死不救,他还挑衅地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
琥珀气了个半死,精心呵护的粉色长发都炸了几根,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想办法救活这个欠打的男人。
她先给男人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当然,撕的是安德烈斯的衣服,又翻遍全身上下,掏出来一点不知道什么时代的老魔药,见安德烈斯仍是一副快要入土的模样,琥珀跺了跺脚,从额饰上扣下一颗最小的宝石。
“我知道你还清醒,把这个吃了。”她把那颗蓝色的石头塞进安德烈斯嘴里。
安德烈斯感到一个坚硬的物体碰到牙齿,他正想动一动嘴巴时,那东西迅速地化成一摊水从他舌头上溜下去了。
液体进入身体里很快就发挥作用,四肢暖洋洋的,大脑也好像泡在温水里,过了片刻,他的伤就好了大半。
“星辰之泪?”安德烈斯回味了一下那股寡淡的液体,第一次觉得自己败家。
星辰之泪其实是一种矿石,硬度低,熔点低,通常呈液态,但极易改变形态。它只存在于信仰阿斯特赖俄斯的神秘国度,因此被称为“星辰之泪”。
液态的星辰之泪富含魔力,更有传闻说它还含有星辰的呓语,是极好的介质,可如果开采或放置的方式不对,这种娇气的矿石就会立刻变成固态,变成一颗普通的石头。
“不错,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弄来一颗。”琥珀抚摸着额饰,肉疼不已,“哎,早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就派魔力傀儡来了,这心疼祭具的毛病真该改改。”
什么傀儡?这不是卓沃夫大师说一年才能炼出三具的宝贝吗?怀疑耳朵的安德烈斯后知后觉似乎被炫耀了。
没关系,他忍。安德烈斯咬着后槽牙,站起身,他很想把矮人女孩丢在这儿一走了之,可她确实救了他——虽然本来就是她把他打伤的——男人叹了口气,“你还要跟着我吗?你很,”他组织了一下说辞,“你很强大,就算失去魔力一定也比跟着我流亡过得好。”
“当然,我说了要护你‘安好’的。”琥珀笑了笑,“而且你吃了我一个星辰之泪,想赖账吗?”
安德烈斯只好扛着琥珀一路回了先前的小旅馆。
“喂,你想到办法了吗?”
琥珀打断了安德烈斯的回忆,男人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不是说了,这把剑不是我的,是我同伴的父亲的‘遗物’。”
“那位斯黛拉?哎,哎,早知道就把她捎上了。”琥珀哀叫连连。
父亲的遗物。安德烈斯端详着玫瑰金色的剑鞘,仿佛里面不是一把钝剑,而是一个怪物。
斯黛拉,你究竟是什么人?